伪装断袖撩弯宿敌(178)
宣瑛握剑的手不断往下淌着血,他咬牙撕下布片将剑缠在手腕上。
此刻他的左手多处刀伤,已经疼得麻木握不住剑了。
他呸出一口血,不以为然道:“来,看你能不能杀了本王。本王向来运气不错,不到最后一刻,怎么知道死的不是你们?”
楚习咬牙道:“死鸭子嘴硬,杀了他们。”
话音刚落,刺客们一拥而上。
就在这时,树林里唰唰唰射出来数十枚弓|弩。
楚习抬枪扫了十几枚,被逼着连连后退,刺客们也被突然冒出来的弓|弩杀死一大片。
噌的一声。
一枚弓|弩插入楚习身旁的槐树里。
他看到那枚弓|弩的样式,错愕道:“这是西北边防军中弩|箭,撤。”
离这里最近的西北军只有幽州节度使云吉掌管的三州驻军。
据他所知,魏信发动宫变速度极快,等京都众人反应过来,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宣瑛若是提前调军,也是提前了三天。
那个时候宣瑛还在路上,他根本不知道京都事变,也没有消息传入苍山县,他哪儿来的预知能力提前调军?
更何况,据他所了解,幽州节度使云吉虽不属于世家一党,也绝对不是太子党。
云吉向来只管明哲保身,不管党争。
他就是个墙头草,谁当皇帝他支持谁,只要不找他麻烦就行。
所以,没有调军的虎符,幽州节度使绝不会贸然出兵。
那这些人从何而来?
钟毅穿着一身灰褐色便装,骑着骏马从山林中飞奔而出,道:“祁少卿,七殿下,我们来了。”
随他一同从山林中现身的,还有几十个手持弓|弩对准楚习皮肤黝黑泛红的男人。
他们如同矫健的猛虎,在山林中穿梭,迅速将祁丹椹与宣瑛保护在中间。
祁丹椹望向来人,心中暗惊。
若非眉目没变,他都快认不出来了。
在未曾遭遇龚州事件前,钟毅是个贵公子,有他父亲钟鸿才与梅家庇护,他如同一般的世家子弟那样长大。
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股世家子弟的桀骜不驯与目中无人。
就连之后锒铛入狱,也没有磨平他身上的世家傲气。
现在的他身上全无那种傲气,取而代之的是平和温善,更加接近普通军人。
之前,君子六艺他虽样样都会,却都不精。
现在,他却弓马娴熟,抬手踢腿间皆是堪称标杆的军人气质。
白皙略有些脂粉气的肤色也变成深古铜色,身姿更加挺拔健壮,下盘更加稳固有力。
眼神里没了昔日在龚州当小霸王的嚣张气焰,也没了家破人亡时自己前路未知的惶恐迷茫。
现在的他,眼神坚定锐利,仿若一头成熟的狼崽子。
看来,他找到了自己要走的路。
随着钟毅带人前来,楚习的人被杀得七零八落,他只得带着残兵败卒撤走。
看到楚习撤走,宣瑛力竭的踉跄了一步,被祁丹椹扶住。
祁丹椹扶着他靠向身后的槐树,坐下,自己也支持不住在宣瑛身旁坐着。
左夏与右一冬泄了力,直接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祁丹椹经过一场惊险的刺杀,虽有满腹疑问,但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道:“先离开阴山县。”
钟毅点点头,指挥着人给宣瑛等人简单处理伤口,之后一行人快速撤出山林,往西北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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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云山县,驿馆。
众人身上的伤全部重新包扎了一遍。
祁丹椹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上点药,简单包扎一下就好了。
伤得比较重的是宣瑛与左夏。
左夏胸口中了一刀,那刀离心脏不到一寸,好在伤口处理得及时,暂时保住了一命。
宣瑛右手臂被红缨枪绞断了骨头。
若是不好好处理,怕是以后右手将无法提起任何兵器。
大夫为宣瑛处理完伤口,浑身都汗透了。
宣瑛疼得几近晕厥,但他看到祁丹椹焦急担忧的神色,贴心为他擦汗搽血的紧张的样子,他无端生出一股甜蜜感。
这蜜糖般的感觉让他突然就不疼了。
处理完伤口,大夫叮嘱了许多事项,开了一叠方子。
送走了大夫,祁丹椹看向一直跟着钟毅的少年人,道:“这位是?”
那少年英姿飒爽梳着高马尾,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
这群人以他为首,全都听他的命令行事。
他的行为举止看上去也不像一般的兵,举手投足之间倒有他这个年龄的意气风发与天真烂漫。
此人定是出身不凡,且自幼被保护得很好。
应该是某个将军的儿子。
钟毅是戴罪之身,被发配充军。
若没有人帮忙,怕是连军营都走不出去,更别说穿过几百里来黄州救他们。
想必就是眼前这位少年帮的忙。
能动用这么大的关系,少年人必定来头不小。
钟毅这才向两人介绍道:“七殿下,少卿大人,这位是幽州节度使云将军的独子,托小将军的福,我现在被调入幽州驻扎军,在云府做事。那日京都急报传来,小将军就将此事告知了我。而在那天之前,我收到了祁大人给我的一封信,信中提到你们要去苍山县赈灾修筑大坝,我猜你们可能会出事,便带人前往阴山县。”
在他父亲出事后,他仿佛做了一场很可笑的噩梦。
他在最初来西北的一段时间,非常不适应,几度想轻生。
但祁丹椹在他被发配边疆时,送了他一程,祁丹椹告诉了他父亲的遗言。
他父亲说他是他的骄傲。
他浑浑噩噩二十几年,他不知道哪儿做得让他父亲觉得骄傲。
后来,他站岗时,无意间救了几个边疆百姓。
那些百姓不管他是不是戴罪之身,对他感恩戴德。
看着那些百姓一家人互相扶持走在斜阳余晖中的温馨画面。
他忽然理解了他的父亲。
就如祁丹椹所说。
——他是个好官。
——因为他想做一个好官,迫使他无法成为一个好丈夫、儿子、族亲、学生、师兄……甚至无法成为一个好人。
他父亲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千百万这样温馨的画面。
神使鬼差的,他将这件事写信给了祁丹椹。
当时,是祁丹椹带来了他父亲的遗言——无论身处何地,他都是他父亲的骄傲,他以他为荣。
现在,他终于干了一件人事儿。
祁丹椹是唯一一个知道他们父子羁绊的人。
他告诉他,仿佛是在向祁丹椹证明,他确实是他父亲的骄傲,他有资格让他父亲以他为荣。
他做的事情虽小,但他在慢慢的变好。
他没有想过祁丹椹会给他回信。
三个月后,回信送到他手里时,他震惊了。
一般戴罪的人,是收不到家书的。
但祁丹椹连这点考虑到了。
祁丹椹给他的信件加了他的私章,四品京都官吏的信件,无人敢拦下。
祁丹椹告诉他,他在被发配去边疆的那日,祁丹椹去乱葬岗找到他父亲的部分骸骨与头颅。
并且他为他父亲立了个碑。
祁丹椹还将他写给祁丹椹的信烧给了他父亲。
祁丹椹告诉他,他父亲一定会很欣慰。
祁丹椹说,他若有朝一日回来,那么他就可以带他父亲骸骨回故乡,堂堂正正的告诉所有人
——这是一位好官,他为了百姓付出一切,他值得被人铭记。
从此,堂堂正正迎回父亲的骸骨,成了他的期望。
因为这份期望,他忽然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或许是人生有了盼头,他做什么事情都很起劲儿。
正因为这股劲儿,让他有了新的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