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明月(220)
王滇有些愕然地看着他,良久才问:“为什么?”
梁烨咧开嘴冲他笑,“你来做皇帝,肯定比朕做得好。”
“我操你大爷!”王滇心底忽然涌上了一阵愤怒,鼻腔却不受控制地出现酸涩的胀痛,他愤怒地骂他:“梁烨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梁烨被骂得往后缩了缩脖子,嘟囔道:“郁症发作果然变得格外暴躁。”
王滇惊怒地看着他,“你到头来跟我玩这出?你他妈跟谁演情深似海呢?”
明知道死局还不想让他去,脑子抽风了吧!
梁烨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骄傲道:“你我确实情深似海——”
话没说完,就被王滇恶狠狠地揪住了领子拽到了面前,“你他妈少在这里跟我插科打诨,我费尽心思帮了你这么多次,也不差这一回,我当然要活着,我从来这个破地方开始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用不着你替我操心,就算死我也会带着你,别他妈给我玩以退为进这招!”
梁烨盯着他愤怒的脸,垂下眼睛,凑上去亲昵又讨好地碰了碰他的鼻尖。
王滇的暴怒戛然而止。
“这样多刺激啊。”梁烨冲他笑地志满意得,“怎么一句让你活着就将你吓成了这样?”
然后亲了亲他的鼻尖,“真可爱。”
“……可爱你大爷。”王滇瞪着他骂。
梁烨眉梢微动,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道:“你既然想去便去,我还真能拦得住你?做什么吼我。”
“我先弄死你算了。”王滇恶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
梁烨顺着他的力道晃了两下脑袋,“朕又不是护不住你,你不信朕吗?”
王滇这才稍微冷静了下来,扣住他的后颈将人抱进了怀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目光冰冷又晦暗,声音轻到几不可闻,“信。”
梁烨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又伸手摸到了他的后颈骨,吻痴迷地流连在他的颈项间,喟叹道:“好香啊王滇。”
王滇被他咬得脖子发疼,却没将人推开,只是带着怒意骂人:“死变态。”
梁烨亲得愈发放肆,问他:“那你现在最爱的人是不是我?”
王滇感受着颈项间的刺痛,目光漂浮在虚空,扯了扯嘴角,不再反抗,半晌后他抓住了梁烨的头发,在对方的后颈上留下了个染血的牙印。
“……是。”
夕阳已经完全沉落,天空泛着灰暗的青白色,窗外还能听见鸟鸣和晚风,破旧的木桌上被放了几盏清茶,冒着袅袅热雾。
岳景明端正地坐在首位上,肖春和懒洋洋地靠着窗户,指点着旁边的项梦在画什么东西,殷红的朱砂被笔毫沾起又落下。
“白玉汤的方子是我给崔语娴的。”
岳景明的一句话宛如炸雷,王滇的目光倏然从毛笔上收了回来,冷冷盯着岳景明,已经想出了十几种弄死对方的办法。
肖春和糟心地扶额,敲了敲桌子,示意支棱起耳朵的项梦回神。
梁烨的反应却出奇的平静,但王滇看见了他倏然收收紧的拳头,“为什么?”
“来压制你体内的毒。”岳景明道:“你百毒不侵,是因为剧毒早已蔓延到四肢百骸和血肉深处,崔语娴一直以为那是可以让人神志不清的毒药,才会按时给你服用。”
梁烨眯起眼睛,“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日积月累之下更难戒掉。”岳景明神色淡淡道:“我医术不精,这方子至多压住毒性,却无法清除,甚至使人上瘾,到后面你会越来越依赖它,与其当成药,不如当成毒,让你自己去对抗保持清醒。”
“可他现在已经许久未喝白玉汤了。”王滇心中悚然一惊。
“因为再喝白玉汤毒也已经压制不住了。”岳景明看了梁烨一眼,“你之所以百毒不侵,是因为当年被灌的不是鹤顶红,而是枫霜落,寻常的毒碰上,完全不会有作用。”
王滇对这毒药闻所未闻,大概是看出来他们眼中的茫然,旁边弯着腰看项梦画画的肖春和道:“是心思不纯的邪道搞出来的毒药,一百多年前在大安朝甚为流行,起初杀手用来化尸,滴上几滴,血肉便会簌簌而落,白骨化作粉末,如霜染红枫,故名枫霜落,不过因为原料昂贵,极少有人用得起,再加上其中重要的一味原材灭绝,便没人再用了。”
“你可能没了印象,当时你被人灌了满满一整瓶,对方大概是想让你化成灰。”肖春和直起身子给他们比划了个手掌的高度,“当年要是再晚半刻,神仙都难救。”
王滇手脚骤然发冷,用力地扣住了梁烨的手。
梁烨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掌心,漫不经心道:“你们知道是谁灌的?”
“此人来历成迷,我从未看清过他的脸,几次交手都不敌。”岳景明沉声道:“去年春白玉汤便已失效,带你离开也是想去寻些机缘。”
“那个人为什么要给梁烨灌枫霜落?”王滇谨慎道:“他当时不过是个八岁稚儿,犯得上灌一整瓶?”
别是他们在自导自演。
王滇几乎警惕到了极致,像个浑身布满尖刺的刺猬,看向岳景明的目光充满了敌意。
岳景明却对他出奇的宽容,甚至颇为耐心地解释道:“梁烨资质颇好,寻常人苦修十年,都不敌他一日之功,一瓶枫霜落将他根骨断送十之八九,即便如此,他残存的那一分根骨也足够超过大部分普通人。”
梁烨微微蹙眉。
“枫霜落的毒如今已经在你体内已经快要压制不住。”岳景明道:“届时毒发,全身血骨灰飞烟灭,留下来的第三截颈椎骨,就是那人想要的东西。”
梁烨下意识地想去摸脖子,被王滇死死扣住手按着,他扯了扯嘴角,“为什么会是颈椎骨?还能精确到截?”
岳景明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道士的神秘感,反而皱了皱眉,“因为我只能算到这里。”
“能在枫霜落底下留存下来的定非凡物。”肖春和抱着胳膊靠在桌子上道:“寻常人往身上滴一滴就成血水了,这小子被灌了一整瓶还能活蹦乱跳活到现在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再算下去就要你们师父的老命了。”
像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窗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惊雷声,紧接着狂风暴雨骤然而至。
梁烨稀奇地挑了挑眉,“师叔还会呼风唤雨呢?”
肖春和皱着眉看向外面的天色,骂了句脏话,“要是我会就好了。”
“现在该如何做?”王滇力道大到快要捏碎梁烨的手掌。
“对方身上有解药。”岳景明道。
窗外吹进来了雨,打湿了项梦的画,墨迹浸染开了大片,露出了一个无脸的画像,肖春和给她往旁边拽了拽,指尖抹起一点朱砂按在了无脸人的眉心,落成了个朱砂痣。
“引蛇出洞。”
第179章 高呼
从岳景明的房间里出来, 王滇被冷风冷雨扑了满脸,西厢房里有人探出身子来关窗户,看上去不认识他们, 只是客气地点了点头, 然后关紧了窗户。
“师父带回来的人。”梁烨撑开油纸伞帮他遮住了雨水, 跃跃欲试道:“出去走走?”
“回房间吧,这么大的雨。”王滇扣住了他的手。
关上了门, 周围一片昏暗, 梁烨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根蜡烛点上,在桌子上放好,靠在桌子上看他神色凝重,忍不住笑道:“这么担心朕啊?”
王滇站在他面前, 抬手揭掉了脸上的面具, 微微侧了侧头。
梁烨几乎不受控制地摸上了他的脸,白皙的皮肤因为面具覆盖太久泛着细微的红,仿佛在照一面清晰无比的镜子。
“我不怕和你一起死。”王滇平静道:“但如果有可能,我还是更想和你一起活。”
梁烨靠在他肩膀上笑起来, “放心吧, 朕身体好着呢, 轻易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