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脑怎么你了?(139)
指着狐狸精的柔顺长发:“梳头。”
指着狐狸精的赤红尾巴:“梳尾巴。”
“......”
狐狸精眨了眨眼,定定看着他,忽然问:“你拿什么换的这些?”
云清被那潋滟眸光瞧着,下意识回答:“寒光剑。”
他几乎将那山民家中的日用品都拿来了。
对方感恩戴德地送他出门,死死抱着那柄煞气萦绕的长剑,死都不肯放开。
“......”
言长生沉默几秒。
不知为何,忽然笑了。
他本就是勾人长相,一笑起来仿佛精怪迷惑心智,有种张扬到失神的妖异美丽。翘起的眼尾弧度深重一笔,勾勒出浓墨重彩的五官。夜色中,这张脸的每一处、每一刻,都透着狐狸精的俊美和媚意。
“师兄。”
声音也勾人,靠在柔软被褥里,笑得眯起眼来。
言长生一下一下梳着柔软长发,像是揭穿了什么谎话,歪头笑道:“你不是说剑丢了吗?”
“......”
云清漠然盯着他,瞳孔沉沉一片。
许久,他答非所问:“尾巴没梳。”
“?”
男人忽然上前,垂眸捏住被子里蓬松一团的大尾巴,轻轻抓在手心,看了一会儿,才动作生疏地开始给狐狸精梳尾巴毛。
温热触感传来。
言长生一顿,莫名觉得有些痒。
他眨了眨眼,半晌,心不在焉地束起长发,感受到男人炽热的掌心,不自觉咳嗽几下:“师兄,梳完了吗?”
云清坐在他身侧,抓着此刻乖顺缠着自己手腕的尾巴。看几分钟,再梳一下,看几分钟,再梳一下。如此往复,就仿佛......仿佛在亵玩什么心爱玩具似的。
言长生睫羽一颤。
云清声音淡淡:“没有。”
“......”
照这么个梳法,得梳到哪个猴年马月去?
言长生的耳尖有点红。
他移开目光,发现云清坐在冰冷地上,没有沾到他身下的干净被褥半分,立刻伸手将他拽过来,轻声道:“一起坐。”
云清顿了顿。
篝火劈里啪啦燃烧。
言长生没话找话:“师兄,你是修道人吗?”
“不知。”
言长生疑惑:“不知是什么意思?”
“失忆的意思。”
言长生一顿,完全没看出来他有丝毫失忆的惊慌无措。又不由得想:这样看来,师兄比自己还惨,他都不怕,他又有什么可迷茫的呢?
赤红尾巴轻轻蹭了蹭男人小臂。
云清抬眸,对上狐狸精有些同情的眼睛。
他问:“那你还记得师尊吗?”
云清声音冰冷:“我想象不出,谁配当我师尊。”
即便失忆,他也深知自己性格。拜入宗门还好,怎么可能认一石像为师?
但言长生所说的剑招与法术,又确确实实刻在他脑海中,分毫不差。
言长生听见这回答,却立刻转头,火红的尾巴猛地抽他一下,倏然团进被子里,不给梳了。
“你说什么呢?那是我们师尊,师兄,要尊师重道。”
“......”
云清移开目光,冷着脸,不再反驳。
言长生这才又靠进被褥里,懒洋洋地抱膝眯眼,望向远处幽深的密林。
头顶冷月如钩。
他忽然开口:“也不知那些山民最后会如何。”
基山妖魔当道,修道人都被杀光,只留下一堆不会法术的山民给虎妖寻觅祭品。他们今夜杀了如此多伥鬼,那虎妖不知何时会察觉到。
一旦察觉,对于百姓来说,必定是一场灭顶之灾。
云清目光落在他红润的唇珠上:“我还以为,你不在意。”
人妖两族隔着血海深仇,即便是最孱弱的人类,也深切恨着每一只毁灭自己家园的妖怪,而即便是最卑微的妖怪,也怨毒仇视每一个将它们剥皮抽血炼丹的人类。
就连仙和魔的关系,都没有此时人与妖的关系紧张。
言长生闻言,笑了笑,毫不遮掩道:“师兄,我是半妖。”
人与妖的结合体。
——人与妖,都不欢迎的肮脏种。
云清一顿,倏然看向他眼睛。
言长生淡声道:“师兄可知道,我为何名叫长生?”
因为他血脉天生缺陷,活不过三十。
第85章
人与妖结合, 不被妖道、天道、人道所容。
百年前,修道世家言家嫡长女言君嫣,却与青丘少族长有苏容意外相恋。
一位是以一己之力覆灭妖都十三国的天之骄女, 一位是以幻术困杀东洲近三成世家的狡诈大妖。他们的私情一经揭开,几乎将整个山海闹得天翻地覆。
“言家家主嚷着要将我母亲抓回祖地烧死, 但母亲太强,长枪刚亮出来打了两回合, 就将他打得灰溜溜落荒而逃。”
言长生的尾巴晃啊晃,一双眼睛被火光映得明亮橘黄, 很是幸灾乐祸:“我父亲也一力压下妖都所有风言风语,坚持要与母亲在一起,气得那群大妖每晚都跑到屋檐上对月嚎叫, 越嚎越气。”
规则由强者制定。
言君嫣与有苏容足够强,所以无人奈何得了他们。而更令众人绝望的是,在如此风暴下,没过多久, 言君嫣竟被诊断出身孕。
孩子尚在腹中,有苏容就立刻宣布,他从此入赘言家,此后不论孩子是女是男、是人是妖, 都只冠言君嫣之姓。
人族与妖族的隔阂似乎要终结在他们这一代。
然而两族之间隔的何止血海深仇,期盼着这只是一场作戏阴谋的众人道心破碎。言家家主带领数万弟子妄图自绝于东洲, 献祭神魂, 言君嫣提前发现, 却来不及完全阻止, 数百条无辜性命逝去。
妖族大妖则当场反叛,带领部下杀至青丘门前, 走火入魔而死。死前泣血逼问有苏容,如何对得起被人族剥皮抽筋、神魂寂灭的上任青丘族长。
更糟糕的是,言君嫣腹中的孩子,在第三个月时没了呼吸。
一个死胎,仿佛是天道对他们的戏弄与惩罚。言君嫣与有苏容翻遍道法,最后以自身法力给孩子续命,旋即,言君嫣自愿入言家祖地,永世不出,条件是让她生下腹中孩子。
有苏容则交出少族长之印,被青丘族谱除名,在某一日消失了。
再次出现时,是他独身闯入言家祖地,杀了言家家主,重伤带走言君嫣刚生下的言长生。
有苏容躲开无数追踪暗杀,自此消失在山海,再无踪迹。人与妖两族也元气大伤,暂时陷入僵持,百年未起大型战事。
而就在这样的东躲西藏中。
言长生慢慢懂事了。
他被有苏容带在身边抚养,吸纳了母亲的强韧、父亲的美貌,却也继承了半妖的血脉缺陷,天生孱弱,就连最低劣的庸医也看得出来,言长生的命活不到七岁。
长生这个名字,承载着父母对他最虔诚的期望。
直到某一天,有苏容不知和青丘谈了什么。
他给言长生喂了颗续命丹药,又将他交给族群抚养,自己则再次消失。言长生的命,从七岁,续到了三十岁。
篝火源源不断传来温热。
眉眼俊美的狐妖放松靠进被褥中,望着月光,半晌,才懒洋洋道:“后来我外出游历,求学问道,有幸遇见了师尊。”
他的身份是秘密,除了青丘长老,谁也不知道。
在青丘,言长生过得不算差,但任谁一出生就东躲西藏、被告知性命短暂,也会本能渴望求生。狐族同窗有的喜好享乐,有的沉溺情爱,只有他没时间,也没资格追求这些。
言长生想活下去,想看见人与妖握手言和的那一日,看见父母光明正大地携手出现。
他想他们做回正常的一家三口。
头顶冷月如钩,月华如霜。
高大漠然的男人沉默许久,忽然开口:“我知晓了。”
他的声音如往常般冰冷,言长生一顿,有些好笑:“师兄知道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