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后即焚(89)
所有坏人都在通过他折磨他哥。
他哥是金刚不坏的菩萨,他是哥哥金身外面的那层泥壳。
只要有他在,哥哥随时会被伤害。
那一刻,游弋的自厌情绪到达顶峰。
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回来手刃梁雪金的。
“失败了怎么办?”
梁宵严捧起他的脸,指腹磋磨他的鼻尖。
应该说,一定会失败。
他们这么轻易地捉到梁雪金,是因为席思诚那个蠢货以为凭几个炸弹就能把梁宵严搞定。
如果换成梁雪金本人,他只要有一点意识,游弋想近他的身都不可能。
“失败了就失败了……”
游弋云淡风轻地说着,明珠般的两只眼瞳,汪在血红的泪里,静静地注视哥哥。
“失败了你就没了。”梁宵严喃喃。
“我知道。”
“没了就没了……”
“没了……至少能保住你……”
“怎么保我?”梁宵严问他,“只要有那段视频,谁都保不住我。”
“有一个人。”
游弋抵着他的胸口。
“阿姨说,如果我到最后都做不到,她会回来。”
“她回来了,所有事就都结束了。”
“结、束、了?”梁宵严轻而又轻地默念这三个字。
通红的泪眼,眨落几颗痛楚的流星。
“你没了,她没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知道,你管这叫结束了?”
他茫然地、很用力地看着弟弟,却怎么都穿不透他的皮囊看到内里。
“你真以为你死了,我能活下去?”
游弋呼吸凝滞,心如刀绞。
明明那么爱,可说出口的话却像要把爱人凌迟的刀。
“你不会知道我死了。”
无边的寂静。
短短几个字,让人窒息。
梁宵严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通体生寒。
“……什么意思?”
游弋说:“我拍了很多视频,很多很多。我动手前阿姨会过来,如果失败了,她会帮我把尸体藏好、下葬。我还留了一封信,告诉你我去了国外,办事也好,旅游也好,变心了也好,怎么样都好。每隔几个月会有人给你发一段视频报平安,直到……直到……”
直到时间治愈一切。
直到梁宵严适应没有弟弟的生活。
直到他在哥哥的记忆中彻底消亡。
他话没说完,但梁宵严懂了。
那一瞬间有种魂飞魄散的惊悚感。
他脸上没有做出任何表情,胸腔中平静的、激烈的、狰狞的、悲伤的、恨之入骨的、无可奈何的种种情绪如同几股冷风般来回乱撞。
撞破他的内脏,撞破他的皮肉,撞到最后只化成他一丝苦笑。
“你真的很敢想。”
“你想死在某个我不知道的角落,让我到你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我亲手养到大的弟弟,从刚生出来还吊着半根脐带就到了我怀里的弟弟变成一个没人要没人管的孤魂野鬼,只能裹着一床破被子死去是吗?”
“……游弋。”
梁宵严叫出他的名字,被叫的人却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他望着垂在自己面前的发顶,蓦地,挤出一个近乎残忍的笑。
“你比我狠心多了。”
“这件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游弋如遭雷击。
还没等解释就被他从腿上扯了下去,眼见梁宵严起身离开,他忙扑上去:“哥,哥你别走!”
“放开。”梁宵严推开他。
明天早上之前,他都不想再看到游弋。
游弋不放,抱着他的腿坐在地上,梁宵严走一步他就跟一步。
“那我还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办?”
“我们常说要生死与共,你死了我也跟着走,但那是几十年后我们都老了才要考虑的事,如果是现在,我们都年轻,如果有能活下去的机会,你扪心自问!你真的会忍心不留给我吗?!”
“你会和我做一样的事!”
失去爱人家人像具行尸走肉般独自活着确实痛苦,但这份痛苦又能持续多久呢?
五年不够,十年也够了,十年不够,二十年也顶天了。
如果二十年后哥哥能淡忘他,去过自己的生活,哪怕就过个几十年,也不算枉费前半生的辛苦。
“我不会。”梁宵严斩钉截铁地告诉他。
“不管我死后你可能拥有多美好的未来,远大的前程,我都不会让你活下来。”
游弋不敢置信地仰起脸。
“因为你压根撑不到忘记我奔向美好未来的那天。”
“换成我,也一样。”
看着弟弟破碎的脸庞,梁宵严垂在腿边的手动了动。
最终,没有抬起来。
“我这么多年唯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把你养得太天真。”
“让你觉得只要付出全部努力,事情就可以按照你期望的样子走下去。”
“哪有那么好的事?”
“天不遂人愿,老天爷从不会站在我们这边。”
“只有哥哥会一直站在你那边。”
“可你就是学不乖,才会做出这种蠢事。”
这是他第一次否定弟弟的付出。
年纪小,被骗了,没关系。
但明明有挽回的机会,他却没有抓住。
如果他能把“同生共死”这四个字往心里去一点,也不会选择隐瞒梁宵严这么久,最晚最晚,在那27天之后,梁宵严绝对能把席思诚一网打尽。
游弋身子一晃,跌坐在地毯上。
泪水如断线的雨珠,从他的眼眶大颗大颗地涌出来。
“对不起……”
“我、我只想要你活着……”
梁宵严为他放弃过太多东西了。
自由,生命,荣华富贵。
他从来到哥哥身边起,就在蚕食他的血肉,他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补给哥哥。
不要再做他金身外面的那层壳,而是他的盔甲和堡垒。
“我知道,别说了。”
梁宵严都没有低头,也没有看他,只是用垂着的那只手捂住他的嘴。
温热的带着泪水的唇擦过掌心。
他想,关于他的宝贝娃娃的注意事项,应该要再加一条。
-娃娃的行动总是违背主人的意志,但主人不知道怎样让他改。
“哥……”游弋的声音被掌心捂得很闷。
梁宵严睨他一眼,把他提起来,让他坐在胳膊上。
结实的手臂像条板凳似的托着游弋浑圆的屁股,像在怀里抱了捧花般轻轻松松地大步上楼。
游弋圈着哥哥的脖子,瞧着脚下有点高,心里惴惴,不停打鼓。
“哥要抱我去哪儿啊……审完了吗?”
“闭嘴。”
“你现在最好别说话。”
梁宵严面色很沉,走得很快,看似冷静镇定,但游弋能听出他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胸膛起伏剧烈而急促,似乎是在竭力压制着什么。
他很想跳下去,自己走,或者说……赶紧跑。
但梁宵严一看出他的心思,仅仅是一个眼神过来,就把他吓得动弹不得。
“砰!”房门被踹开。
梁宵严抱着游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四下寻找,整整转了三圈,最后把他放到一面嵌满许多凸出的立柱的健身墙旁边。
因为他习惯早起健身,而游弋爱睡懒觉,且必须要他在身边才睡得着。
梁宵严就在卧室墙上钉了很多抓握的立柱,方便看着弟弟四仰八叉的优雅睡姿健身。
游弋双脚落地,吓得两腿发软。
“把我放这干什么——哥!”
话没说完,梁宵严掏出一只手铐。
游弋转身就跑,被拦腰抱回。
“啪、啪”两下,他两只手腕被铐住,猛地向上拉高,挂到头顶高高的立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