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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后即焚(72)

作者:林啸也 时间:2025-11-08 13:27 标签:破镜重圆 年上 甜宠 养成 竹马 爹系

  把人放回床上,他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又一圈,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却把烟盒上弄得全都是血,没办法只好去洗手间洗手。
  两只手在冷水下狠搓,水由透明变得猩红又变透明。
  早就洗干净了但他还是没停。
  神经质地一直搓一直搓,力气越来越大,手指被搓得青白泛红,抓出好几道细小的口子,最后他撩起一捧水猛地泼到脸上。
  冷水浇熄了他胸中的焦躁,薄唇被染得很红。
  水流顺着鼻尖和额发流下来,他撑着洗手台定了一会儿,抬起脸,镜子中映出少年时的梁宵严。
  眉眼间远没有现在的淡漠与狠绝,而是像一头被逼到绝境奋起反击的幼兽,那么坚毅又那么绝望,如果不能成功,等待他和弟弟的只有死亡。
  那是他决定诛杀李守望的前夜。
  “哥哥~”
  涂着绿漆的木门被打开一道小缝,游弋奶呼呼的声音响起。
  小胖蛋子还没有人大腿高,鬼鬼祟祟地扒在门边,背着人干坏事似的。
  梁宵严只看到门缝里露出一个小发揪儿对着自己晃啊晃。
  “李守望睡了?”他走过去把弟弟抱起来。
  “睡了!都打呼噜了,像这样。”小游弋皱起鼻子,学猪八戒的样子“哼哼”两声。
  梁宵严捏捏他的胖脸,“走吧。”
  两个孩子关上灯,趁着夜从厕所的窗户跳出去。
  那是冬天,外面下着豆腐块那么厚的雪。
  寒冷,明亮,落地没有声响。
  他们躲在院里的枫树下,拿破棉被把彼此围住,外面狂风暴雪,被窝里像个温暖的洞穴。
  两人你对着我,我对着你,仿佛在举行什么盛大的仪式。
  梁宵严问:“准备好了吗?”
  “嗯嗯!”游弋非常庄严地挺直腰板,但因为太过滚圆,所以看不出从哪里开始是腰。
  被窝里伸出一大一小两只手。
  大手里放着包红糖粿,小手里是一大颗粉色的糖。
  这是他们今天打到的猎物。
  在李守望睡着后,才敢拿出来和彼此分享。
  不然不仅会被抢走,还会被毒打。
  那几年李守望已经很少做工了,整日不是打牌就是喝酒,喝醉打人,输了也打人。
  家里能卖的卖能当的当,就在那天中午,连空米缸都拿去换钱了。
  换来的钱并没有填进孩子们的肚子,而是又进了李守望的酒盅。
  可即便日子苦成这样,游弋还是被哥哥养得白白胖胖。
  梁宵严四处找活干,去地里刨别人不要的红薯和棒子,刨到了就藏起来,等天黑再喂给弟弟。
  两人一人一半分吃完那包红糖粿。
  哥哥吃外面的边边,弟弟吃里面有红糖的心儿。
  吃完拿出那颗糖。
  一年也吃不到几次的东西,比过年那顿饺子还要珍贵。
  游弋怕被抢走,紧张得一直攥在手里,攥得糖上全是灰和汗。
  梁宵严把它放在雪上滚一圈,滚干净了用一块油皮纸包住,拿拳头一点点按扁,按碎。
  俩孩子摸着黑儿,你一点我一点地沾那些碎渣吃。
  第一口肯定是哥哥的。
  因为糖是弟弟弄来的,是他的战利品,他是凶猛的猎人,打回来的猎物要优先分给自己的子民。
  所以即便他馋得流哈喇子,一个劲儿地咽口水也不吃,把糖推给哥哥。
  哥哥吃完第一口后,他眨着黑葡萄似的眼珠问:“哥,甜吗?啥味啊?”
  梁宵严说甜。
  “不知道啥味,就是甜。”
  那时候的糖都是混着水果香精做的,还都是名贵的水果。
  草莓、菠萝、桃子,他们全都没吃过,除了甜不知道咋形容。
  直到多年后游弋被哥哥送去城里上学,同桌随手分他一个草莓,他咬一口一下就愣住了。
  原来幼时的晚上偷吃的糖是草莓味。
  游弋伸着小手指头沾一点糖渣放进嘴里,剩下的都推给哥哥。
  他知道哥哥喜欢吃甜的。
  梁宵严让他也吃,他把头摇成拨浪鼓:“哥吃,哥全吃了,下回还有人结婚,我再给哥哥抢!”
  寨子里一有人结婚,新娘子出门时都会撒喜糖。
  门口围着一群看热闹的,大人都看新娘子,小孩儿就专盯喜糖。
  一大把糖各式各样,游弋板着张小脸眉头紧锁,一旦出击准能抢到最大的那颗。
  抢到了就死攥在手里,别的孩子看见要和他换。
  他不换,不换别人就抢。
  敢从他手里抢东西?
  他那一身小胖肉可不是白长的,上去一拳把人家干个狗吃屎然后撒丫子就跑。
  没抢过的小孩儿追着他哭,小孩儿的家长追着他骂:“小蛮蛮!小乞丐!没吃过糖吗你!”
  爱骂骂呗,骂他也不好使。
  游弋心想:我哥都说了,蛮蛮是好词儿,还是我的小名呢!
  为了保护那块糖他在路上摔了好几跤,小手心都擦破了。
  梁宵严捧着他的手给吹吹,问他疼不疼。
  游弋不在意地小手一挥:“不疼,为了宝贝嘛!”
  “谁是你宝贝?”梁宵严明知故问。
  “宝贝严严呗。”
  那是个很冷的冬天。
  雪下得好大,山里冻死很多生灵。
  但梁宵严心里却像揣着个小火炉一样暖。
  他凑过去亲弟弟一口,吧嗒一下印在眉心。
  游弋不行了。
  虽然哥哥以前也总吧嗒他,但睡前的吧嗒和现在这个吧嗒明显是不一样的。
  他说不太出来,但能感觉到心窝窝里被填进去好多好多糖。
  小心脏一通狂跳,他瞪着眼睛,嘴巴慢慢张大,再长大,最后一个喘不过气直挺挺倒在了雪地上,两脚一蹬,眼看要咽气。
  梁宵严半条命都吓没了,还以为自己把人亲坏了,忙问他怎么了!
  他说没事,就是要死了。
  小手煞有介事地按着胸口:“这里噗通噗通地跳!好吓人!是不是要死了?”
  梁宵严也跟着笑,笑完往他嘴里塞了一大块塘。
  那天晚上临回去前,梁宵严问他:“蛮蛮,以后只有哥哥可以吗?”
  “嗯?不是一直都有哥哥吗?”
  “是只有哥哥,没有爸爸了。”
  游弋嗦着还带甜味的手指头,听不太懂。
  梁宵严只好问:“你喜欢爸爸吗?”
  “不不不!不喜欢!爸爸坏!”
  说完他又扁起嘴,软声软气道:“爸爸也好过……”
  确实。
  李守望也曾好过。
  早几年游弋三四岁的时候,婶娘还没走,李守望也没染上喝酒赌钱。
  他那时就像个脾气不好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正常的爸爸。
  夏天天热,建筑队没法做工,他每天都很早下班,骑着摩托带游弋和梁宵严去大队看电影。
  大队弄了块幕布放老电影,搬个小马扎免费坐下看。
  游弋个子小,看不到,他把游弋顶在头上,还会给他买烤红薯,炒瓜子。
  有时善心大发,会分给梁宵严一口。
  梁宵严对他的厌恶深入骨髓,但并不会把对他的恨投射到弟弟身上。
  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分得很清。
  他冷冷地看着李守望。
  李守望并不气恼,反而很大度地笑笑:“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欠你什么,这是你的命,你怨不到我身上。”
  “世道就是这样,不是我把你拐回家也会是别人,但你在别人那儿,日子过得不会比我这清闲,最起码我没有把你掏心掏肺地论斤卖了。”
  他说这些话时脸不红气不喘,好像失忆了一样,好像梁宵严背上那些伤疤不是他抽的一样。
  好人做了一点坏事就觉得自己罪大恶极,而坏人做了一点好事却觉得自己菩萨在世。
  但梁宵严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十三岁了,早已不会被糖衣炮弹所蒙蔽。
  从小到大数不清的苦难教给他一个道理:凡是让他感觉到一丁点伤害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不管装得再好,都不是对他真正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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