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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后即焚(31)

作者:林啸也 时间:2025-11-08 13:27 标签:破镜重圆 年上 甜宠 养成 竹马 爹系

  梁宵严示意医生可以了。
  医生过来按按他绷紧的肌肉,棉签消毒,指腹压住消毒区域,一针扎下去!
  游弋哆嗦了一下,但没有喊疼,闭着眼睛偷偷哭。
  就那样哭着挺到一管药打完,针头退出去。
  梁宵严帮他拿开止血的棉球,才听到他梦呓似的小声念叨:“我跟你叫爸,你别砍我哥……”
  梁宵严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些糟烂的噩梦,不知道还要折磨他多久。
  那针打完游弋就晕了。
  医生说半小时到一小时内病人开始退烧,如果超过一小时再不退就要立刻送医。
  退了也不能掉以轻心,等天亮应该还会再烧起来,超过38度5就吃布洛芬,不超过就物理降温。
  梁宵严和小飞都守在床边,隔几分钟给他测一次体温。
  四十五分的时候游弋的体温降了下来,同时伴随大量出汗和呕吐。
  吐也吐不出什么。
  他晚上没吃东西,只喝了几口水。
  梁宵严怕他脱水休克,问过医生后再次给他输上液。
  之前那两包药还在吊瓶架上挂着,刚才手忙脚乱地没注意看,这时小飞才发现。
  “这药怎么一点没少啊?输半天都输哪去了?”
  梁宵严不用想就知道,“他拔了在那儿假装输呢。”
  “哈,这小傻帽儿,拔了液根本就不流了啊。”
  梁宵严揉揉眉心,看着床上的小傻帽儿因为不通气只能张着嘴巴呼吸,连睡觉都这样难受。
  “脑子笨得猪都不往里进。”
  夏天白昼长。
  六点左右就天光大亮。
  小飞靠在床边梦都做了好几轮,流着哈喇子醒过来,一看梁宵严,还直勾勾地盯着游弋看。
  “你一宿没睡啊?”
  他站起来伸个懒腰:“上午还有会呢吧,我盯一会儿,你去睡。”
  “推到下午了。”
  “那我去做饭,他醒了肯定饿。”
  小飞的目光落到游弋身上,看了几秒摇头叹息。
  “你说到底是多不得已的理由让他走上这样一条路啊。”
  梁宵严不发一言,脑中思绪万千。
  “家里还有河豚吗?”
  小飞说没有,“他不在家也没人吃啊。”
  他不在家都没人吃的东西,两个哥都考了河豚处理证。
  “打电话让渔港送两条,给他做个河豚粥。”
  “得。”小飞推门出去。
  六点半的时候,游弋又烧了起来。
  没过38度5,梁宵严就没给他用药,去洗手间浸了两条毛巾,敷在他额头上。
  游弋不好好敷,迷迷糊糊地喊热,喊渴。
  梁宵严把他抱到怀里给他喂水。
  水是温的,他嫌不够凉,刚进嘴就用舌头往外抵杯沿。
  梁宵严掐一把他没剩多少肉的脸蛋:“我再看你抵一下,就让你伸一天舌头。”
  “……”
  即便烧成这样游弋也知道什么话能不听,什么话必须听,委屈巴巴地大口咽了下去。
  吞咽不及的顺着嘴角滑下来,被梁宵严抬手抹去。
  抹完那只手也没有离开,随意又自然地搁在他脖子上,拇指刮蹭着他软绵绵的下巴肉。
  就像他们离婚前那样,就像过去二十年的很多个清晨那样。
  游弋被这么个小动作搞得心脏狠狠一抽。
  他仰头看哥哥,梁宵严垂眼看他。
  窗外碧空如洗,红枫似火。
  仿佛一切都好了起来。
  “怎么不说话?”
  梁宵严用干毛巾擦拭他湿漉漉的头发。
  游弋开口都是颤的:“不敢说,怕是在做梦。”
  一张口就惊醒。
  “不是做梦,想说什么就说,今天我会好好听你说话。”
  “真的?”
  他温柔得让游弋觉得自己在咬下毒苹果。
  斟酌良久,小心翼翼道:“我昨天去院子里看过了。”
  只这一句,梁宵严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目光凝滞几秒后转向窗外。
  游弋跟着他的视线一起看过去。
  昨天哥哥问他:你真的珍惜过什么吗?
  游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他珍惜的东西全都没了。
  他是个极度恋旧的人,让他割舍掉什么是很难的。
  比如窗外那棵红枫,比如红枫下的小木牌,比如木牌下的坟墓。
  红枫是他们刚搬到乾江别院的那一年,哥哥从老家院里移栽过来的。
  为什么要费劲巴力地去挪一棵树呢?
  因为那棵树上记录着他的成长。
  他每过一个生日,哥哥都让他贴着树站好,用白色颜料齐头在树上画一道杠。
  他长大了,树也成斑马了。
  树下的墓里埋的也不是活物,而是一条被子。
  他小时候盖的,按现在的说法应该叫阿贝贝。
  游弋小时候过得并不精致。
  反而是个标准的老式小孩儿。
  用大人的碗筷吃饭,身上穿的是集市上十块钱两条的背心,脚上套着用旧衣服改的虎头袜。
  他全身上下所有家当加在一起,最贵的就是那条毛巾被。
  大夏天里,他热出满身痱子,又长湿疹,躺在葛席铺的炕上,身上被虫子咬得没一块平整肉。
  这在他们那个地方并不算艰苦。
  每个孩子都是这样过来的。
  那个年代,没人把孩子当宝贝。
  一家生五六七八个,越穷生得越多。
  父母要下地种田或进城卖货,没空带孩子,就让小孩儿带小孩儿。
  老大带老二,老二带老三。
  碰上稳重的孩子还好。
  有那种调皮捣蛋没通人事的,几个孩子在家里把最小的新生儿当玩具,跟甩玩偶一样抓着婴儿的双手双脚转圈玩大风车,等爸妈回来早晚了。
  那这些“晚了”的孩子会被送去哪里呢?
  石哭水寨之所以叫石哭水寨,是因为寨子里有一片石头林,一堆一堆的石头像坟包一样挤压着林中的大树。树上,用蛇皮袋子挂着死去的婴儿和小牛小驴等牲畜。
  风吹过石林的声音好像婴儿在哭。
  游弋每次经过那里都很害怕。
  哥哥会把他抱起来,让他用小手捂住耳朵,快步穿过。
  游弋想不明白,“哥哥,大家都不愿意养孩子,为什么还要生这么多孩子?”
  梁宵严说不知道。
  他担心起来:“如果我们家有很多孩子,哥哥还会养我吗?”
  他怕自己也被挂到树上。
  “我们家不会有很多孩子。”梁宵严斩钉截铁。
  “那、那如果哥哥去了别人家,别人家里有很多——”
  “不去别人家。”话没说完就被哥哥打断,“别人家不发小猪。”
  别人家不发小猪,就他们家发。
  哥哥只养他一个,养得好好的。
  在别人家都不把孩子的命当命的时候,梁宵严连他身上被咬几个包都受不了。
  他又扛起洋盆去卖货。
  卖来的钱换来痱子粉、驱蚊水、湿疹药。
  路过母婴店时,看到一条印着小猪的毛巾被。
  售货员介绍得天花乱坠:透气、吸汗、柔软,还不磨皮肤,城里的小孩儿都在盖。
  广告牌上被毛巾被裹着的小孩儿,闭着眼睛甜甜酣睡。
  要是弟弟也能睡得这么香该有多好?
  这样想着,当天晚上游弋就被裹在了干净柔软的毛巾被里。
  梁宵严不太会裹,笨手笨脚地把他裹成个粽子,露出来的小圆脸上沾着这一块那一块的痱子粉。
  他抱着弟弟在房里走来走去地哄睡,一边给他打扇子,嘴里还唱着新学的歌谣。
  梁宵严的歌声并不算好听。
  闷闷的,哑哑的,一板一眼的,带着股子敷衍和命令的意味。
  像在警告他:唱完还不睡你就死定了!
  游弋听不出哥哥在唱歌,乍一听还以为他在给自己做法。
  伸出两只小手捧住哥哥的脸问:“哥哥!虫儿飞,虫儿飞,虫子就真的飞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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