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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后即焚(76)

作者:林啸也 时间:2025-11-08 13:27 标签:破镜重圆 年上 甜宠 养成 竹马 爹系

  李守望打他,游弋再害怕也会去推爸爸。
  梁宵严听说隔壁小飞小时候还办过抓周仪式,他想给自己的宝贝也办一个。
  但他买不起小金锁和毛笔,就削木头做拨浪鼓,用喝空的奶粉罐叠老鼠,还斥巨资买了本五颜六色的图画书。
  这么多好东西,游弋看都不看,摇着圆圆的小脑袋,跌跌撞撞地扑向他。
  小手捧起他的脸,乌黑瞳仁锁着他,撅起嘴巴重重又轻轻地亲在他鼻尖。
  那一个吻凝结出的爱有万万千,落在身体里长成心脏和眼。
  苦海最无穷,他把自己做成小舟想要拉弟弟上岸。
  他就这么一个心愿,可就是没法实现。
  石哭水寨离南山有几百里地。
  梁宵严骑着小飞爸的摩托,从黄昏追到天亮。
  他走时小飞家没人,车钥匙放在草垛里。
  小飞爸和他说再有急事你就骑车走,骑坏也没事,只要别撞车。
  追到一半车没油了,他拔下钥匙换跑的。
  刚开始太阳在他身后,后来太阳到了他前头。
  那天有四十多度,空气像燃烧的火焰。
  身体里的水全蒸发了,他每呼吸一口都带着腥甜的血味,后来跌在地上呕出好几口血,就换成走,换成爬……
  他抓着草根,闭着眼,头顶地,双腿往前蹬,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往前爬。
  但爬到最后也没爬到南山。
  他中暑了。
  心脏狂跳,四肢抽搐,脸和嘴都是紫的。
  幻觉再次出现。
  他看到了他刚被拐来水寨时的场景。
  只不过这次的主人公换成了弟弟。
  弟弟被捆在树上抽,被关在地窖里,吃不饱穿不暖,去挖没人要的红薯充饥。
  梁宵严的泪混着汗流下来。
  他无数次撑起身体,无数次脱力倒地,感觉到一股从内而外发出来的热气,好像身体里的器官被放进一口大锅里煮。
  回光返照的那几秒,忽然听到:
  “哥哥!!!”
  “哥!!哥你怎么了!!!”
  梁宵严怀疑自己又出幻觉了。
  不然怎么会听到弟弟的声音,还看到弟弟朝他跑来?
  游弋从一个山坡上冲上下,握着小拳头全力奔跑,边跑边哭,边哭边叫,被石头绊了一跤叽里咕噜地滚下来。
  梁宵严没管是不是幻觉,本能地爆发出一股力气,撑起身体,挡住了往下滚的弟弟。
  游弋撞在他身上,他撞在石头上。
  两个孩子像两只脏兮兮惨巴巴的小动物似的挂在半山坡。
  “哥!哥你怎么了?”
  游弋爬起来,慌乱地看他。
  梁宵严一点力气都没了,抬不起手,也说不了话,只有那双殷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弟弟,像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像临死前都在确认他是不是真的。
  游弋终于见到哥哥,见到亲人,一下子满腔委屈和害怕铺天盖地地涌出来。
  “哥!爸爸要把我卖了……”
  他肩膀抽搐着,边哭边说:“他解开铁链,说放我出去玩,我跑出去找你,我没有跑出去,一个不认识的叔叔把我揪了起来……”
  “他这样揪着我……”游弋站起来,踮起脚跟,手抓着脖子,做出被人掐着脖颈提起来的姿势。
  “我说疼,好疼好疼,他就打我,还踢我,把我绑起来,两只手在后面这样捆着我……然后有车轰隆隆地开过来,把我拉走了,他们给爸爸钱……爸爸说不要让我回来了,不想养就丢了……”
  他语无伦次地告状,哭得一哽一哽的,不断做出被提起来和被捆起来的样子,以求哥哥的安慰。
  但梁宵严没法安慰他,他连动都动不了,他看着弟弟,眼泪一行一行地流。
  游弋意识到不对,伸手摸哥哥的脸。
  “好烫!哥你中暑了!”
  他看一眼头顶的太阳,再看一眼脱水的哥哥。
  周围全都是矮树和矮草,什么遮挡都没有。
  他想起小飞爸爸曾告诉他,夏天不能站在太阳底下,会中暑的,中暑严重了还会没命。
  上一秒还寻求哥哥安慰的小孩儿,瞬间止住哭腔,肩膀还在抽动,但小脸上满是坚毅。
  “哥哥起来!我带你走!”
  他弯着腰,把哥哥往自己背上背,好不容易背上去了他“噗”一下被压趴。
  这样不行,不能背,只能拽。
  他跑到哥哥前头,双手抓着他的肩膀,咬紧牙关把他拽起来。
  “啊——”他用力到脸蛋肉都跟着直颤,掐痕遍布的细脖子上暴起一根根筋。
  终于把哥哥拽动,刚拖行了两公分,手一下没抓住,一屁股墩摔在地上。
  地上全是石头和树根,他疼得脸都青了一瞬,但是没有哭。
  哭很耗费力气,他不能再哭了。
  重新把哥哥拽起来,两公分两公分地往阴凉地挪。
  他的鞋子早跑掉了,嫩乎乎的脚心被山路磨掉了一层皮,踩在地上一步一个血印。
  梁宵严被他从后面拖着,看不到他,但能看到自己身下一串小血印。
  游弋用了半小时,才把哥哥拖到最近的一棵有大树冠的树下。
  把哥哥靠到树干上,确保整个儿哥哥都在树荫下,他又跑过来试哥哥的体温。
  伸出来的小手,指甲翻了三个,指甲片连着肉往上翘着。
  他看到吓了一跳,习惯性地嘴巴一撇,但是并没有哭出来,而是去看哥哥的肩膀。
  还好,还好,没有被他扣流血。
  山坡下有一条细细的小溪。
  他又光着糜烂的脚坡上坡下地跑。
  用芭蕉叶取水,往哥哥身上淋,嘴巴里也含一大口水,嘴对嘴喂给哥哥。
  他俩嘴里都是血味,喝进去的水也带着血。
  游弋一共跑了十四趟。
  第十五趟时被哥哥抓住。
  很轻的一下,但他感觉到了,连忙扑过去,“哥哥好点了吗?”
  梁宵严张开干裂的唇,依旧没能说出话,颤抖着伸出手。
  游弋把自己的小手放上去,哥哥的手却擦过他的手心,径直伸向他的脚。
  那一刻,他才感觉到钻心的疼。
  梁宵严把他的脚抓过来,一点点摘掉红肉上沾的石子草根,轻轻吹掉沙子,最后从口袋里掏出两件小衣服,把他的脚底板裹住。
  衣服是今天新买的。
  印着小猪的可爱上衣和短裤。
  他以为他们今天能迎来新生,所以给弟弟买了新的衣服。
  “不疼,哥哥。”
  游弋把脚藏起来不给他看。
  “你……”梁宵严挤出沙哑至极的几个字,“你怎么过来的?这么远……”
  他追到这里都追掉半条命,弟弟要怎么翻过那几座山呢?
  “不远。”游弋指着他们背后那座山,“我从那儿过来的。”
  梁宵严望过去,原来他已经到了南山。
  游弋说:“那座山上有一大片林子,林子里有一个小木屋,我看到小木屋前站着个爷爷,爷爷牵着个冷冷酷酷的小哥哥,我就朝他们喊。”
  “他们离我好远啊,但爷爷还是听到了,他朝坏人的车放枪,车撞到了树上,我趁乱跑出来,坏人还追我,爷爷又朝他们开枪,说‘不许追孩子!那是你们的孩子吗?’”
  “我说不是不是!我是哥哥的孩子,不是他们的孩子!”
  “然后爷爷就上来追坏人,坏人追我,我快快跑,快快跑,跑摔了,稀里糊涂地就滚下来了。”
  这么惊险的一段旅程,被他两三句话就讲完,讲完后摇着小脑袋在哥哥颈边蹭来蹭去。
  他靠这些亲密举动来汲取力量。
  “哥哥是怎么过来的?”
  他知道这里离他们家是很远很远的,坏人开着车都走了一夜。
  梁宵严说骑摩托。
  游弋皱成个“八”字的小眉头舒展开。
  哥哥说什么他都信,傻乎乎地觉得太好了,哥哥没有像他那样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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