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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后即焚(74)

作者:林啸也 时间:2025-11-08 13:27 标签:破镜重圆 年上 甜宠 养成 竹马 爹系

  有的人心肠歹毒,一个馍馍掰成两半充当两个。
  他也不气不恼。
  天地湳风生灵,不管通不通人性,凡是受过伤害的都有自知之明。
  他没那个本事和大人叫板,蜷缩成一团和弟弟活下去才最紧要。
  卖柴回来的路上会遇到一大排红薯炕。
  四四方方的土坑里面种着红薯,红薯都被挖出去了,就剩一些小不点疙瘩球。
  没什么水分,也不甜,但是顶饱。
  梁宵严全捡回去,运气好的时候能捡一小筐。
  虽然日子过得苦,但他从不让自己挨饿。
  他知道要想长得壮,想打过李守望,需要往肚子里填很多很多食物。
  弟弟吃馍馍,他就吃红薯。
  弟弟吃烤兔肉,他就嚼骨头。
  嚼完骨头发现弟弟根本没吃完肉,剩一大块用力往他嘴里塞。
  李守望有一句话说的对,世道就是这样。
  石哭水寨就是这样。
  这里的山那么繁茂,这里的水那么肥沃,这里能够养育世间万物,却偏偏不能抚育两个孩子。
  但是没关系。
  青山沃土养不大他们,血缘亲人不要他们,他们还有自己挑选的家人。
  有些亲密关系建立起来是靠爱,有些是靠孽债。
  他和弟弟,是靠游弋出生时被剪断后接到他身上的那根脐带。
  脐带这头是孩子,那头是襁褓。
  他们都是孩子,也互为襁褓。
  他养育弟弟,弟弟也养育着他。
  从此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这辈子都要被这根脐带缠着,长进彼此的血肉。
  就这样熬过冬天,熬到来年早秋。
  五百块花得一分不剩。
  梁宵严十四岁,终于被带去工地做工。
  小飞爸以为他干不了几天就会走,却没想到他越干越起劲儿。
  铲水泥的手被磨出一圈血泡,挑破之后血泡结痂。扛大包的肩膀被压出一层血瘀,血瘀消下去后背上就长出一层肌肉。
  一圈圈痂结成茧,一层层肌肉把背变硬变厚,小孩儿被迫成长为大人,就在这些看不到变化又每天都在变的瞬间。
  李守望知道梁宵严去工地做工了,没打骂也没阻拦,只是在他背后意味深长地窥探。
  好不容易撑到发工资的那天。
  第一个月工资有八百,梁宵严拿到钱,脚步轻快地回家。
  他盘算着,先把小飞爸的五百还了,还剩三百,给弟弟买几条小裤衩小衣服,咬咬牙再买只烧鸡,吃完后这一月就还得继续苦着,和以前一样啃红薯馒头。
  等下个月再发工资,八百块够他们俩的开销,他和弟弟就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了。
  想到到这里,他的嘴角不自觉挑起,露出个孩子气的笑。
  后来没忍住笑出声,跑着往家赶。
  到家门口喊:“蛮蛮!宝贝!出来接我!”
  小胖蛋子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啪嗒啪嗒跑出来。
  脚步刹停在门口,他看到大屋门口的酒壶,意识到什么。
  一步一步,踩着刀尖般走进去。
  迈过高高的门槛,天色在他身后黑透。
  他看到李守望用一条小孩儿手臂粗的铁链,把游弋栓了起来,一手勒着他,一手拎着枣树藤,被烟熏黄的手紧紧捂在弟弟嘴上。
  “听说你挣钱了?”
  李守望得意地挑起一边眉毛。
  梁宵严喘不过气了。
  星星落在原野上,秋风拂过金黄的麦浪,香甜的麦香飘进各家各户,也飘进李家破败的小院。
  那是个充满希望的秋天。
  黑压压的夜幕却倒扣在这个满载欣喜回家的孩子头上。
  人为什么会坏到他想象都想象不到的地步……
  梁宵严不明白。
  “嘶!”李守望叫痛,是游弋一口咬破他的手。
  游弋被勒着脖子两条小腿乱踢,脸蛋憋紫了眼珠子往上翻,嘴里撕心裂肺地喊:“哥哥走——不管我——哥哥走——不管我——!”
  梁宵严确实可以走。
  他长大了,能赚钱了,他逃到哪都能养活自己,他和这个家和里面的两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但家里拴着他的孩子,还有他的襁褓。
  八百块原封不动地到了李守望手里。
  第一个八百没有了,第二个八百他甚至都没看到。
  李守望去工地找到会计,指着梁宵严说:“这是我儿子,他长大会孝敬我了,他每个月赚多少钱你直接给我,我帮他存着,一天管他两顿饭就行。”
  会计怕他,敢怒不敢言。
  没人想招惹上一个六亲不认的赌鬼,谁知道他急眼了会干出什么事来?
  梁宵严十四岁那年,白干了一年工。
  游弋五岁,在小黑屋里被铁链从秋天栓到夏天。
  一个又一个八百块,换来弟弟的命。
  梁宵严不得喘息,没有奔头,看不到活路,弟弟的泪和他的血汗蒙住了他们头顶的天。
  小飞爸劝他不要去工地了。
  去了也是白干,还会把身体累坏。
  梁宵严摇头,说我不认,我在等机会。
  还有什么机会可等呢?
  小飞爸觉得这孩子又固执又天真,他都替他绝望。
  可那年夏天,还真被梁宵严等到了。
  八月酷暑,工程过半。
  包工头接到信儿,承包工程的大老板要来工地上视察。
  他千叮咛万嘱咐手底下的工人,注意安全!佩戴头盔!机器使用必须规范!
  几天后,大老板到了。
  油头花衬衫,一把细腰,踩着皮鞋夹着小包,派头十足。
  工人窃窃私语,管搅拌机的二麻子说这男的就不是个爷们儿!被人走后门的骚货,他见得多了。
  工头听见训他一通,二麻子不服不忿地去开机器。
  就是开机器的那下,短短几秒钟,烈日高温里爆出一阵尖锐瘆人的骨骼断裂声,混着二麻子凄厉的惨叫。
  众人回头时,看到的就是搅拌机的圆形进料口里,飞溅出一圈血肉模糊的碎肉,二麻子的右手被绞了进去,胳膊和上半身还在被往里吸!
  胳膊一旦进去人就完了,那么大个人,会变成一条软绵绵的橡皮糖,旋转着被机器吸入绞碎。
  吸进去的是人,喷出来的渣。
  一时间血雾四溅,人群乱作一团。
  有人尖叫,有人狂吐,有人愣在那里,有人反应过来冲向二麻子,可刚过去就被溅了满身碎肉,当场吓得瘫倒在地。
  谁都没注意到的角落,千钧一发的瞬间,梁宵严像只豹子般冲出来,一砖头砸断二麻子的胳膊!
  骨头直接断裂,以一个扭曲的角度在进料口前卡着,梁宵严用半边身体堵着料口,愣是用电锯把二麻子的小臂齐根锯断。
  猩红的血洒了一地。
  二麻子虚脱地摔在地上。
  人救下来了,工友们也吓傻了。
  场面实在太过血腥,尤其拿电锯的是个十五岁的小孩儿。
  梁宵严从机器上跳下来时,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只眼中射出两道冰碴般的冷光。
  众人惊愕地半张着嘴,呆看着。
  “哎!那小孩儿。”
  人群后的大老板忽然出声,面不改色微微笑着,并没有被吓到的样子。
  他朝梁宵严招手。
  梁宵严丢下电锯走过去。
  老板问:“真猛啊你,多大了?”
  “十七。”他虚报了两岁。
  但那个头,那一身腱子肉,还有太阳底下被晒成铜色的皮肤,很是有些唬人。
  梁宵严在身上抹抹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还正经是挺贵的好烟。
  他把烟递给老板,老板乐了,“哟,还挺灵光。”
  梁宵严说:“是王叔教我的。”
  王叔是工地的新工头,此时也在场,惊魂未定就听到自己被点名。
  “王叔说,机器不好使了,没钱换新的,操作时一定要注意别被卷进去,真卷进去了就赶紧拿刀切,不管切多切少,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王叔满脸讶异,心道我啥时候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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