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的白月光总对我打直球(119)
胳膊横在宣从南后背,顾拾无法抑制地收紧,仿佛不这样做就没办法抓住怀里的人一样。
“......你说什么?”他低声问道, 声线隐颤。
没有人回答。
体温微凉, 拥抱渐紧, 呼吸稍难,宣从南皱皱眉头,想让顾拾抱轻点。
但他没醒。
那天凌晨的海风就像此时的温度一样清凉,城市离得很远, 需要极目眺望才能看到一片闪烁的光,像天幕上光年外的星辰。
被海浪拍打过的沙滩潮湿松软,踩上去时, 宣从南能察觉到脚底微微下陷的感觉。
离开被踩过的细软沙子, 一道脚印显现出来。
脚印的路线不直,歪歪扭扭的, 向前延伸了很长很长,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孩留下自己刚学会走路的证据。
少年宣从南并不是人人眼里的高岭之花,他会还手打架。
凌晨三点的大海与冷风纠缠着,传来一阵一阵浪声。
宣从南挎着书包寂寥地走在海边, 身影单薄, 长发像海浪一样起起伏伏。
他只有17岁。
易留痕体质让他发青的手腕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宣从南耳边全是宣业说:“你怎么越大越像孟绯蓝,长得真勾人啊,你的哑巴妈妈话不多,你的话也少。来给我看看。”
他喝多了,眼神迷离,力气大得惊人,宣从南刚戒备地拿出一直准备着的棒球棒,就被宣业猛地攥紧手腕。
争斗间他们一下撞在家徒四壁的门上,宣从南后背一阵疼。
被海风吹着的时候,浮在心头的怒火才消散。
只是手腕和后背疼得厉害。
宣从南从不回想17岁,那样只会让他忆起当夜的必死之心。
人一旦心存死志,还想活下去,就只能努力地和想死的自己划清界限。
可以心疼他,但要抛弃他。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于今夜梦见过去,但并不抵触。好像宣从南潜意识里知道,就算今天要和17岁的自己面对面交谈,他也不会再去跳一次海。
之前他什么都没有。
现在他什么都拥有。
身为亲叔叔,宣业的言行最令他恶心,但一路成长下来,路上遍布的不止宣业。
宣从南听过很多这样的话:
“他没有钱没有势力,只是一个普通人,却有一张那么好看的脸,太引人夺目有好处吗?有钱有势的人可以逼迫他,没钱没势的人只要喝点儿酒就可以尾随他。他这一生不会顺遂。”
宣从南体会到了。
学校不是真正的社会,比较安全。只是每天上课,宣从南都能从桌兜里摸到很多封情书,他很困扰。
可心里又知道大家可能没有恶意,只能按捺不语。
一直收情书,警察叔叔应该不会管。
随着年龄渐增,宣从南意识到爸爸的话好像失效了——不是遇到难题就可以找警察叔叔的。
他需要自己解决的事很多。
爸爸妈妈刚离开五年,宣从南过得很糟糕。
生活时常让他觉得迷茫,恐惧,不知所向。
他不会正常交际,不会各种意味不同的笑容,想要的平静生活总得不到。
原来好好长大这么难。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答应爸爸妈妈了。
“爸爸......我想你。”
“......妈妈,我想你。”
沉着的海面时不时地拍打过来一个浪花,没有人类的声音在黑夜中作出回应。
父母早就死在了天空之下。
一个黑色的书包被丢弃在海滩边,宣从南向大海中心游,想死得远一点。
因为在幼儿园被其他小朋友推进过水池,喉咙被冷水呛到的辛辣感如同昨日,他怕水,怕了很多年,平常连稍微深一点的水塘都不敢去。
五岁前学会的游泳因此一再搁置,都差点儿忘记动作了。
可那天宣从南往深海里游了两个小时,没有一秒停顿。
待晨光熹微,星辰暗淡,他终于脸色苍白筋疲力尽,舒展四肢往海底沉去。
他没什么愿望,只愿死得不那么痛苦。
如哨声一般的清脆鸣叫忽地在海里响起,当身体停止下沉反而奇迹地往上面漂浮时,宣从南疲累地睁开眼。
新鲜空气在他的上半身露出海面争先恐后地送过来,他下意识地大口呼吸。
那天早晨宣从南听到了海豚的叫声,那么动听空灵。
一只小海豚驮着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他快速前冲,风刮在脸上特别冷,像锋利的刀子,但宣从南血液燥热。
经过两个小时的游荡,背后的海岸线逐渐模糊,直到再也看不见。可如今海岸的白线重新出现在眼底,宣从南怎么游过来的怎么被送回去。
只用了十分钟不到。
还剩下一段路,到了浅滩的地方,小海豚过不来了。它拿圆圆的嘴戳宣从南,脑袋一点一点的,驱赶他往岸边去。
宣从南的长发飘在海里,宽松的衣服随海水荡漾,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小海豚,墨色眼睛里盛着晨阳,让他美丽得触目惊心。
“......没死成。”他垂眸张开手掌,看着全须全尾的自己,惊叹大自然的美妙。
孟绯蓝画过很多副风景,那些画在宣从南脑海里一幅又一副的闪过,他低喃道:“妈妈......大自然是活着的。”
“比人类更纯粹。”
小海豚昂着脑袋在原位转了两圈,把海水劈得哗啦啦响。它又拿嘴戳戳宣从南,转身往深海里游去。
它的叫声变了,变得比刚才短促,咔哒咔哒一样的节奏,好像敲击声。
这是它在探测周围有没有障碍物或者猎物。
宣从南咬牙借着最后的力气爬回岸上,躺着休息恢复体力。
太阳在眼里晕开,眯起的眼睛逐渐闭紧,他感受风声,细听海声,体验新生。
手脚完全不像自己的了,天光大亮,拿起书包站起来往回走时,宣从南一瘸一拐,身上的肌肉酸疼了好几天,无法动弹。
就像现在的感觉一样。
宣从南觉得胳膊即将被一双手勒进肉里,动一下就疼,不动的话又喘不过气。
“......顾拾。顾拾。”他不满地嘟囔,仿佛在梦中也能拧眉抗议,“松手,你抱得太紧了......”
宣从南左手聚拢,不客气地狠抓顾拾胸膛。
手感就像在海里摸小海豚差不多,非常弹性。
想亲,想咬。
环绕着他身体的力度在抗议声中赫然松了些,宣从南舒服多了,梦境陷得更加深沉,睡了一个美美的好觉。
—
翌日睁开眼,宣从南还以为在家里,眼睛看了一圈房内摆设有点不一样,他哝着声道:“不太熟悉......是我半夜梦游让人把房间的装潢修改了吗?”
嘟囔完想起来这是顾家,还是顾拾的房间,对自己无语地笑了一下。
他舒服地伸懒腰。
昨天来之前,宣从南想象过顾拾房间的装修风格,大概跟他在荧幕上面对观众时的形象差不多,比较刻板,喜欢黑白灰这样的色调。
出乎宣从南意料,顾拾的房间很温馨,竟然以浅蓝色为主。
宽大的飘窗随风而动,就像被阳光照射的海面,波光粼粼。
静谧得想让人看一本叙写温暖的书籍。
“顾......!”宣从南尾音变成低呼,被顾拾睁着眼的模样惊一跳,从他怀里钻出来,道,“你怎么了啊?”
在他的身体即将离开顾拾的怀抱时,两条胳膊立马像要失去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一般,紧紧地将他勒回去。
宣从南重新趴回顾拾胸口。
“顾拾?怎么了?”他抓住顾拾的手臂轻摸,是一个在不自觉中带有安抚性的动作。
顾拾的眼睛很红,好像一夜没睡。不然不会惊到宣从南,更不会让他语含担忧。
“......没事。”顾拾说,声音不是刚睡醒的微哑,而是彻夜未眠的沙哑疲惫,“想抱着你。你别走。”
“我去哪儿?”宣从南不解地说道,“你做噩梦了吗?”
顾拾很久才应:“......嗯。”
宣从南:“你没睡吗?”
顾拾:“......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