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的白月光总对我打直球(102)
小海豚的眼睛宣从南用的是细尖画笔,这是今晚油画中最需要精细的部分。
细尖画笔也是尼龙材质, 他极致熟稔地勾勒眼睛轮廓与眼睛瞳孔的纹理, 增强立体感和真实感,那瞬间好像真的能看到小海豚被海洋温柔地裹挟嬉戏。
一来二去, 待宣从南完成一半之时,发现有哪里出了大错。
当时他一手端调色板,一手执画笔,抬眸看顾拾, 又垂眸与眼前的面面相觑, 茫然无辜。
顾拾认栽阖眸, 说道:“抱歉,我是禽·兽。”
但宣从南稍作思忖道:“都怪画笔。”
债还完了,两不相欠,他心下轻松,没想到顾拾不想让他还债,又拉着他沉沦再欠一次。
无理取闹。
调色板啪嗒掉在桌沿,宣从南来不及接,只能任由它整个倒扣下去,把地板染得重墨浓彩。
白色地板变成一片蓝色的汪洋,幸好是易清理的彩绘颜料。
“......你打扫画室。”宣从南郁闷地说道,手指蜷缩捏成拳。
顾拾头也不抬:“嗯。”
宣从南攥紧画笔,接受没灵感的事实说:“画不出来了......不画了。”
顾拾抬眸,自下而上地看宣从南微微懊恼又无措惊慌的丰富表情:“嗯。”
二人对视瞬间,宣从南只感到呼吸猛窒。
不愧是演员,这样一种死亡角度都能让他俊美无铸。
坦坦荡荡的绅士君子风范。
还没完工的颜料不易干,宣从南浅色的上衣裤子蹭得到处都是,一块深蓝一块浅蓝,已经没法要了。
只有牛仔的帆布鞋好些,就算蹭上颜料也看不太出,不过白色袜子上横着几道像指印般平行的蓝色,照样能令人心知肚明他刚刚在作画。
大尺寸的油画难免这样,顾不好身上。
“诶你别......!”宣从南声音突然慌道,一手拿画笔戳顾拾肩膀,一手抓他头发。
顾拾眼眸微弯,眼睛深处笑意盈盈,就像宣从南的油画在这瞬间有了人类的呼吸,海面被刚升起的初阳照得波光粼粼。
“你真厉害。”顾拾说道。
“......”
宣从南单手掩面,实在不想再听顾拾的夸赞:“嗯。”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楼下的迈巴赫被骂完漏水再没鸣过笛,宣从南从画室的落地窗看到一道远光灯的光柱逐渐远去。
顾拾低声喊道:“囝囝。“
宣从南:“嗯?”
“能亲你吗?”顾拾问道。
宣从南奇怪地看他说:“你想亲就亲啊。”
平常不都是直接亲?忽然这么相敬如宾他反倒不太习惯。
等顾拾真亲上来,掐着他下巴不让躲的时候,宣从南才知道他会这么问的深意所在。好奇怪的味道......难吃。
和沈迁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带自己吃高档餐厅,里面的食物摆盘精美,味道实属一般。是让宣从南花20块钱都觉得不值的地方,更别提一顿饭几千块。
这些年为挣钱攒钱,宣从南对自己有些苛刻,吃得最多的是挂面,没吃过太美味的东西。
学校餐厅对他来说便是胃部的天堂。
但自从顾拾不讲道理地闯入他的生活,宣从南就再没吃过清水寡淡的饭菜了。他手艺好,顿顿能让营养搭配均衡,宣从南之前卡了半年无法增长的体重,在顾拾的精心照顾下,一点一点地长起来。
他对食物格外珍惜,从不浪费一米一粟,对他来说能填饱肚子的就没有特别难吃的。
可宣从南的嘴巴在几个月的养尊处优中被养叼了,以前味道一般能填饱肚子的食物现在宣从南会觉得难吃。
更别提眼下这种,这种......无法言明的味道。
有点腥。
“唔......”宣从南皱眉抗议。
顾拾放开他,眼底有恶作剧一般的得逞:“怎么样?”
宣从南抿唇,闷声道:“不怎么样。”
“抱歉,先不亲你了。”嘴上说着歉意的话,行动上一点儿自觉没有,顾拾捧住宣从南的脸又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道,“去洗漱吧。”
宣从南:“嗯。”
因为亲了几十秒,两人的嘴巴都有些泛红。
向浴室走去时,宣从南偷瞟顾拾一眼,突然想到前不久他在自己耳边低语:“我用嘴巴。”
......他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宣从南摆正眼神,表情恢复面对外人的清冷,仿佛不可亵渎的雪莲。
翌日宣从南吃完早饭,带着帽子口罩遮得严严实实的顾拾出门去警局。胡阅是司机。
“电影剧本你看了吗?”刚上车胡阅便问道。
顾拾说:“没有。”
胡阅道:“为什么不看?”
顾拾:“没时间。”
胡阅无语地说:“你的时间都去哪儿啦?你又没工作怎么没时间?!”
明明跟宣从南没关系,但他在一旁听得心虚,努力降低存在感,生怕话题引到自己身上。
顾拾:“今天看。”
“你最好说到做到!”胡阅呵呵呵地说。
在警方说明宣从南没有纵火时间后,卓娅君改了口。她说她也不知道事情真相,只是因为她和宣业抚养宣从南十一年,他们待侄如己出,侄子却始终不冷不热甚至对他们心生恨意,由此猜测是宣从南纵火。
这孩子刚来到宣家就往菜里下毒,有前科,怀疑他多正常。
听完卓娅君的笔录,两名警察沉默不语,心照不宣地交换一个眼神。
最后年长些的警察说:“你和你家属先养伤吧,后续有什么事会通知你。”
被指定为罪人的宣从南中午来到警察局,向警察提供了许多条保存完整的录音证据。那是宣从南在宣家生活的几年里遭受过的所有辱骂、欺凌,以及惩罚。
其中好几条的刚开始,宣从南都会提前说:“我已经开录音了,不是背着你非法取得的,你继续骂吧。”
一年三百多天,宣业就有三百多天是醉醺醺的回家的。
他喝多了,知道自己能发疯了,才不管什么录不录音,自己先爽再说。
宣从南的生命是顽强的,性格同样是强势的。
面对所有艰难不公,他不会退缩,迎面直上。
他听了爸爸的话,宣业想打他的时候,他就到厨房掂菜刀对峙,虽然更多时候是跑,但他绝不束手就擒。
那些录音里,掺杂着太多太多成年人都没办法听下去的污言秽语。
甚至有一条宣业说:“你怎么越大越像孟绯蓝,真漂亮,我还挺喜欢的。”
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宣业和卓娅君如何教自己的儿子骂堂哥,高高在上,毫无尊重可言。
他们如何商量把宣从南卖给张仕德,如何挥霍宣运霆给宣从南留下的巨额遗产,如何故意用孟绯蓝生前的最后一副油画将宣从南骗回家,然后反锁房门,供张仕德肆意打量讲价。
仿佛世间所有的恶都堆叠到了一起。
宣从南是个烈性子,不会听话的任人宰割。
他在世上已经无牵无挂,急了拿刀砍人,宣业不敢真的招惹他,但生气的时候也会暴起而上抓住宣从南把他扔进杂物间,断电断食断水,关他禁闭。
在不见天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宣从南倔强地轻哄自己说:“我才不害怕呢。”
怨怼虽深,但因为卓娅君说她手上有孟绯蓝的油画,宣从南没真的做过什么。
不然这把火不必等十年后再放,早就烧起来了。
卓娅君扬言宣从南往他们全家饭里下毒,差点毒死他们,也是因为她逼迫不满12岁的宣从南踩着凳子做饭,他不会做,这才让他们食物中毒而已。
在此之前,宣从南十指不沾阳春水,生活在天堂一般的温暖中,宣家对他来说犹如地狱。
年轻警察低头做笔录时,咬牙在心里嘀咕:我要是宣从南我得在晚上掐死这家人。
而后意识到自己是警察,他又赶紧背党的宣言。
不过牙齿还是咬得嘎嘣嘎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