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定监护制度(29)
事情是这样的:前日一男子当街与他人发生冲突,抖狠称“我是检察长的儿子,家里十六套房,我有的是钱,一条狗比你家孩子的命值钱!”
此事官方辟谣其人父亲无业母亲超市收银,另欢迎社会各界对本院各项工作和检察干警进行监督。实际情况是,这男的真姓孟。只是亲戚关系说近了,房说少了。大官大贪,小官小贪,无官不贪,贪多贪少的问题。
这事算是压下去了,孟长庚还几乎是大睁着眼睛到天明。今早又听说,正值这个危险的窗口期,白检昨天中午办公室的热线比较沸腾啊!
须知很多勇敢正直的举报人不惜押上身家性命,顽强地和一群腐败分子斗。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很多人从省城告到北京,儿女被绑架,自己几次差点被杀掉,也没屈服。但亦无果。最终都是找到了白轩逸才看到了曙光。
这种事防不胜防,孟长庚怎么小心也不为过。而且恐怖故事,昨天接进来的那通电话,那个神秘的年轻男子王某,在总台登记的姓名还是——“一个正派的民主党派党员”。
其实在孟长庚的从政生涯中,各种举报不断,举报的人也各不相同,有律师、有商人甚至还有副部级的离休干部。但孟长庚就是能做到全身而退,甚至还逆流而上,一路高升了。可他有点害怕白轩逸手上的鬼头铡分分钟到了自己脑袋上来,这个人是公认的铁面无私得有点疯,天天搞自家人,聚焦政法队伍关键少数。
“暂时没有举报信到我这里。”白轩逸忖了一下,还是将神秘人王瑛璐,那通传得很悲壮和高尚的电话,内容平平简要说了。
原来是搞错了,草木皆兵。孟长庚听罢长舒一口气:“这个情况我了解了,怎么会闹这么大的误会?何意羡律师我还是比较摸得透的。”
去法院的路上堵车了。红绿灯口,白轩逸以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速度,后视镜里看了他一下:“哪方面摸得透?”
孟长庚跟何律师之前交集不多,但每每想起,必惊叹他的成长惊人。
第一次是几年前政治协商会议,这个小何律面质问过孟长庚:“什么叫作我们的愿望是:所有的中国人幸福地生活在法治的阳光下?你的身边就有贪赃枉法的同僚,大把大把的人在,为什么不去查?我建议你回去以后先把自己的财产清单找来看看,想想以后该怎么做人吧!”
被指着鼻子骂又能怎么样呢?当何意羡甚至还说,你的知识太少,意识形态的东西又太多,鸡飞蛋打的大茶壶阉公哪里知道民主总统应当抽签决定。孟长庚却远远地看过去一眼半边身子酥了:长得真漂亮,要什么有什么,都要为之叹朱门酒肉,谁容卿傲?营巢燕雀,总妒君才!
那过后没多久,孟长庚人生极乐,升官发财死老婆,何况他还是同性恋。当时他还不是政法一哥,而何意羡却赶来,不仅登门道歉,甚至溜须拍马,花费巨资为其举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规模如同皇帝宾天。
孟长庚当年穷小子倒插门女婿上位,后来岳父一家倒台了,一场浩大的葬礼显得他如此记挂当年提携之恩,成功使得有情有义的形象在组织内部深入人心。正逢班子大洗牌,空出来的位置,人心所向,便孟长庚来补了。
但助了这么大的力,奇了怪了,反过来何意羡倒不像有求于他似得!说起来,人家可是何峙的天骄门生啊,可以说在申城“一臂震天”,谁都要对他礼让三分,有这个必要大老远为一个京官做到这个地步吗?
然而何意羡当时确实目的比较纯洁,只因孟长庚那时是白轩逸的顶头上司。何意羡在孟长庚办公室喝茶的时候,三番几次很想举起手指,指着对面的门说:那是我哥,您多关照。可是最后无法出口,仿佛一辈子不敢与白轩逸搭上边,那样白轩逸就有了蝇污,就有了臭秽,就有了任何人都可以攻击的软肋。那天何意羡肮脏黯败地走了。
于是孟长庚眼中,最终效果就是,何律师煞有介事地跑大老远来北京,办了件天大的好事,菩萨似得一无所求,不慕名利。孟长庚说话的时候,何意羡既不随便附和也不随便发表意见,只是面带微笑地望着他,好像他发言的样子本身便观赏性十足。何意羡说,知道您曾两届全国红旗手,品貌非凡,见了真人,没想到形象更好,气质更稳健睿智。末了,竟还说:我们律师既然从事法律工作,仰慕您这种司法先锋是应该的,一点小事,何足挂齿?
孟长庚打小讨厌女性,以现在的年龄阅历,更是厌烦。因为见过太多年纪大的男富豪没有娶了年轻老婆的,因为折腾不动了,有时候反而是他们的老婆什么都想要,在外面有花头。申城有一任被抓掉的检察长,检举人就是跟他关系密切的一个大老板的年轻老婆。这女人因为找了情人想离婚,就先把丈夫在国内的靠山敲掉,连带丈夫也焦头烂额有风险,方便她离婚拿财产。
而何意羡律师呢,就很绝,不仅是男人,还对自己很有默默奉献的精神,孟长庚想,真乃大和抚子。何意羡是一个能够让他灵魂出窍还能找到回家的路的男人。
要谈到何意羡的崇高服务精神,白轩逸或许能与孟长庚有所同感。何意羡昨天屁股和嘴巴都用不了了,还枕在他的胸肌上含他的乳头舔弄,一边手上卖力地帮他撸动,嗓子都被龟头磨破了,哑着声问:哥爽不爽?我好不好?何意羡有着百灵鸟一样的精灵和猫儿一样的乖觉,似乎事事都在竭力迎合他讨好他。这个词形容男性很怪,但白轩逸确实只能联想到千娇百媚。
“我看这个举报信的问题很好解决。”孟长庚一句话,把白轩逸拽了回来。
孟长庚是个善观风向且又万分谨慎的人,他都跟香港律政司确认了:何峙回了,灰溜溜回去啦,已经落地几个小时咯……
所以他一张脸荡漾在春天里,立刻道:“那这样办,瑛璐也是我看大的,见了面总得卖我这个伯伯一个面子。对了,梦圆和若悦这个小丫头这两天也刚到申城,情绪闹得比较大……”
“今天晚上七点钟大伙一块吃个便饭,有什么误会,一起当面讲清了。”孟长庚这句说得很快,好像早就准备在嘴边上了,随时可以往外蹦。
他还伸出两只手做了一个往下压的动作,好像在主席台上作报告的人平息底下鼓掌的声音:“昨晚上一直联络不上何律师,我马上还要去趟司法局。所以白轩逸同志,重要任务交给你,不管雷雨天、台风天、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你也务必要把何律师准时准点请过来啊!”
第24章 齿软却吸醋三斗
庭审下午两点多顺利结束。白轩逸回检察院坐了一会班。就这一小会班,上得磕磕绊绊。
只因昨日他顺手给何意羡买的小零食们(买的时候,店员还推荐棒棒糖做的花束),还放在桌上,屡屡触发鸟笼效应。
什么叫鸟笼效应?就是你挂一个漂亮的鸟笼在房间里最显眼的地方,过不了几天,主人一定会做出下面两个选择之一:把鸟笼扔掉,或者买一只鸟回来放在鸟笼里。
过程很简单,设想你是这房间的主人,只要有人走进房间,看到鸟笼,就会忍不住问你:“鸟呢?是不是死了?〞当你回答:“我从来都没有养过鸟。”人们会问:“那么,你要一个鸟笼干什么?〞最后你不得不在两个选择中二选一,因为这比无休止的解释要容易得多。
所以短短一个小时,就有不少人来吵白轩逸。
“买给谁吃的呀?”
“哦朋友呀!”
“那既然买了,怎么不给人送过去呢?”
白轩逸选择让苏殊把它们都拿走分了。他把双手十指交叉,支成一个拱形盖着额头,大拇指正好按在两边的太阳穴上。以这个姿势闭眼沉默了一会。
再荒谬的事都已发生了,难道还要回过头检查其荒谬性吗?但是何意羡就这么无所不在,无孔不入。没有一种努力尝试走神不去想他的方法是万无一失的。不是他对何意羡有欲望,而是何意羡即欲望。在见到他的那一瞬之间,泉源极易泛滥无止境,想和他一切能发生的关系都要发生。开闸的水总是要奔涌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