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栽(68)
比裴西稚想象中的要广袤很多。
不过,裴西稚从小到大都在实验室里,对外界的事物没有一个准确的认知,也可以理解。
铂金色的地平图不断转动,与多彩的烟花混到一起,显得热闹、繁华。
裴西稚收起手机,茫然地转过头去看梁砚舟的侧脸,忐忑道:“你要离开我了吗?”
天空中叠叠的火光照亮了梁砚舟的侧颜,他的脸还是那么冷淡又克制,裴西稚看不懂脸色,于是很慌地,带着哽咽地又问了一遍:“梁砚舟,你要离开我了吗?”
“不是。”梁砚舟说。他点了支烟,细烟夹在指尖,猩红的一点在漫天璀璨的烟火中暗淡得几乎要看不见。
“那是什么?”裴西稚的手指攥着裤缝,心思早已不在烟花与地平图上。
梁砚舟的眉头微微皱了下,裴西稚还没有看清楚,梁砚舟又吸了一口烟,淡薄的烟圈飘在空中,慢慢融进雾里。
裴西稚还想继续追问,但梁砚舟先牵了他的手,裴西稚便保持了安静。
梁砚舟也偏过脸来看他,眉头皱得明显了些,语气有些像苦心规劝:“裴西稚,我不可能永远都在你身边,把漓珠放回你身上,是最保险的办法。”
“嗯……”裴西稚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只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梁砚舟说:“你的形态变换得不稳定,如果我不能及时出现的话,你会很危险,有了漓珠就能好一些,你也会更安全。”
裴西稚还是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看着远方,把跟梁砚舟的手心交叠改成了十指相扣。
大概是看出来了裴西稚的游离,梁砚舟揉了揉他的掌心,说:“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能听懂么?”
烟花停止了,地平图也播放完毕,整个观景台又恢复了黑暗,裴西稚抓紧了梁砚舟的手,说‘听懂了’,又很快说:“但是我不想跟你分开。”
“不是分开。”梁砚舟将烟掐灭,伸手把裴西稚拉到身侧搂着,解释道:“是找一个稳妥的办法。”
“好……”裴西稚答应了,不过声音带着微弱的哭腔。
梁砚舟隐约在一片漆黑中叹了口无奈的气,他回身抱住裴西稚,吻了裴西稚流泪的眼睛,让裴西稚不要总哭。
裴西稚好像也被哄得很好,仅仅是一小会儿,就没有再哭了。
而梁砚舟似乎也在此刻,深刻地明白了裴西稚对他的依赖。
大概是因为很喜欢,所以才会这么草木皆兵。
夜色更浓,气温慢慢降了下来,裴西稚觉得冷,反过身,面对面钻进了梁砚舟怀里。
“梁砚舟。”裴西稚扯着梁砚舟的大衣包住自己,脸贴着他,闷声说:“你不要跟我分开。”
裴西稚也不记得梁砚舟是怎么回答的了,他只模模糊糊地记得,梁砚舟低下头吻了他的嘴唇。
然后他们在最外侧站了很久,时断时续地聊着手术事宜,直到十点才从观景台下来。
出来以后,两人去乘电梯下楼,正好又遇到了先前差点儿撞到的那名男士。
男士好像还在等电梯下楼,裴西稚礼貌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其后跟梁砚舟一起去了梁砚舟在22层的专属休息房间。
一进到房间,裴西稚便想起来了与梁砚舟第一次在这里发生关系的场景。
那时,梁砚舟对待他可以算是粗暴、随意,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管他的眼泪与哀求,但这次却温和得令他意外。
梁砚舟把他抱进浴室,垂头跟他接了一个漫长到忘却时间的吻,一切都进行得顺理成章。
这晚,他们没有再回铭檀。
到第二天早上,裴西稚是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吵醒的。
他从睡梦中清醒,看见梁砚舟出了卧房,接着外面响起了开门与说话的声音。
裴西稚在床上缓了缓神,穿好衣服后,下床走到了门口。
他推开了卧室门,探出个脑袋,一眼看见了坐在沙发处的路漾承与周时序。
周时序一如往常地对裴西稚点了个头示意,而一旁的路漾承却一改常态,并没有兴致冲冲地跟裴西稚打招呼,反而摆着一张谁惹谁死的臭脸。
看出他们三人要聊事情,裴西稚没有多问,温声地打了个招呼,快速缩回了房间。
回身进来,裴西稚看见了床头柜上放着的青草牛奶,他走过去把青草牛奶拿了起来,随即独自坐到飘窗处,两耳不闻门外事地一边看风景,一边喝牛奶。
而此刻门外脸臭到不行的路漾承,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正刻意压低声音在质问梁砚舟:“你不会是在说认真的吧?”
“追查令都差点撤了。”周时序道:“要是玩笑,砚舟这个代价是不是有点大?”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开玩笑?!”路漾承气愤地站起身,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两人,不解道:“你们俩是认真的?”
“航线已经以其他人的名义申请好了。”梁砚舟完全没有回答路漾承问题的欲望,径自拿出一叠资料放到桌面,继续说:“这是新做的资料与身份。”
“是去域海?”周时序也不回答路漾承,伸手将桌面的水杯推开,拿过资料看了几眼,又道:“现在梁伯父发现了吗?”
“还没有。”梁砚舟往后靠了靠,手肘撑在沙发扶手处,揉揉眉心道:“到处都是他的人,保不齐什么时候。”
“倒真是这么巧。”周时序将资料丢回桌面,爽快道:“我倒是没问题,漾承你呢?”
“……?”看着梁砚舟与周时序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商讨计划,路漾承感觉自己的脑子被刷新了,他疑问道:“你们疯了?”
坐在沙发上的两人都没说话,路漾承就继续说:“梁砚舟,那也是在帮你,你现在跟实验室作对,跟梁伯父作对,跟指挥中心作对,有什么好处?”
“实验室是在违法。”梁砚舟面不改色、心平气和地说。
路漾承嗤笑着拍拍手,质问道:“什么叫违法?只是灰色地带而已,实验体又不是人,梁砚舟你现在是不是脑子还不清醒?乌曼城有那条法律规定了实验体享有人权?”
梁砚舟眼底一片冷,语气却无甚波澜:“那就更加证明了乌曼城的法律还不够完善。”
“?”路漾承仿佛听见了笑话,他气笑道:“那你现在的意思就是没得商量,一定要保他了?”
梁砚舟用沉默作了回答,路漾承看得情绪更涨,周时序见状,插话劝道:“行了漾承,他打定了主意的决定有哪次是会改的,现在又不是说一定要把西稚送去域海,只不过是未雨绸缪,万一在这期间梁伯父找到了其他办法也不一定。”
谁知路漾承一听这话脸色更差了,瞬间无差别攻击起来:“周时序,你现在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唐彻不也是吗?我就问,你哥现在在调职期,你跟布防总署作对,跟周家作对,能有什么好处啊?你们俩现在是都疯了吗?疯得我都跟不上你们的速度了?”
周时序闻言顿时也沉默了,路漾承快要被两人气疯了,抬腿踹了一脚旁边的茶几,怒喊道:“操!操!我就操了,你们俩特么的是着魔了吗?”
路漾承俯下身,单手拽着梁砚舟的衣领:“那你打算就永远这样吗?”
他试图说些梁砚舟在意的话,来唤醒梁砚舟的理智:“现在梁伯父还不知道他就是3S级实验体,你还能带着他搬家,你还能把他藏起来,以后怎么办?梁伯父不会放弃监视你的,他也不可能会停止研究——”
路漾承顿了几秒,一字一句道:“堂堂乌曼城的高级指挥官,你要永远都带着他东躲西藏吗?”
这话的确刺痛了梁砚舟,要完善律法,要成功改革,要关闭实验室,都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事情,但如今事到临头,梁砚舟别无他法。
过半晌,路漾承喘了口气,松开了梁砚舟,苦口婆心道:“梁砚舟,就是养个小情人玩儿,你特么的现在是在干什么啊?何必做到这一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