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栽(55)
大约看了十几分钟,地铁站的工作人员将一处画面放大,指了指屏幕,说:“这是去商区的方向,你们可以先往那边赶,我联系其他站的内部人员确定一下他有没有中途出站。”
梁砚舟听闻松了口气,现在环绕商区五公里内都已经被全面封锁,如果裴西稚在封锁区内,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去商区的路上是司机开得车,车辆刚驶出去没多远就下起了雨。
梁砚舟目光深沉地盯着窗外,浓稠的夜色裹着倾斜的雨滴打在玻璃上,溅起了细小的雨雾。
车内很安静,仿佛能听见雨水落到玻璃上再往下滑落的声音,梁砚舟仰靠在颈枕,抬手用小臂覆住了双眼。
他忽然记起来了上一次裴西稚淋雨后的样子。
应该是生气了的,否则他不会说想要拥抱。
那时候梁砚舟喝多了,大概也没有满足他的请求。
梁砚舟的思绪有些飘散,依稀在车上闻到了淡淡的青草味。
裴西稚很喜欢喝青草牛奶,如果有人愿意给他准备很多很多青草牛奶,大概率能获得裴西稚的青睐。
而那么喜欢青草牛奶的人,却做出了要把梁砚舟排到青草牛奶前面去的承诺,他真是太笨了。
但更可悲的,是梁砚舟拒绝了。
很喜欢。
这三个字在梁砚舟的脑袋里反复轮转,揉碎了,掰开了也无法驱逐出去。
司机见梁砚舟的状态不佳,想要开口说话安慰,但还没说,梁砚舟的手机先响了起来。
梁砚舟马上就接了。
“梁先生,查到了,就在商区中心站,他还没有出站。”电话那头的人说:“但中心站被全面封锁了,今晚不一定能解封。”
“好,辛苦。”梁砚舟挂断电话,心底隐约有些不安,他对司机说‘去中心站’,然后给路漾承打去了电话。
接通电话,听了梁砚舟的话,路漾承说:“我还在科研所检测实验体的具体位置,等把范围确定到一公里以内我再过去,现在没办法帮你找人了。”
梁砚舟没有说话,路漾承又问:“要不然让其他同事先找找看?或者等冯祁过去了再说?”
本来就迷路了,再让一群他不认识的人去找他,很有可能会吓到他。
“算了。”梁砚舟挂了电话,只是让司机再开快一点儿。
梁砚舟到商区中心站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
车辆在门口停下,没等司机过来撑伞,梁砚舟直接下了车,黑色的大衣被雨水浸润,晕出了比原本大衣颜色更深的痕迹。
梁砚舟一进来就乘电梯去了地铁站,直奔中心站的监控室去。
指挥中心的同事小周见了,过来跟他汇报站内情况,梁砚舟也不知道听了没有,只问了句:“有没有看见一名穿着米色开衫毛衣,发色是白色的男生?”
“啊?便利店的那个员工吗?”小周问。
梁砚舟的脸色很差,但还是敛声‘嗯’了一下。
小周愣了愣,仔细回想了一番后,说:“一号入口这边好像没有。”
“是不是年纪看起来挺小的,瘦瘦的,很白,长得很好看?”一名坐在躺椅上休息的女生接话道。
“对。”梁砚舟回头问那女生:“你看见了?”
“应该是在二号出口的卫生间那边。”女生说:“他们说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白色头发男生好像被什么吓到了,一直躲在厕所隔间里不肯出来。”
梁砚舟是跑到二号出口的。
他过去的时候,门口有一群路人围着,卫生间被停用了,有几名女同事正在隔间外轻声哄里面的人出来。
“裴西稚?”梁砚舟走进去与几人点头示意了一下,试探地喊了句,但隔间里的人没有应答。
其中一名女同事问梁砚舟是否认识,梁砚舟没说话,女同事便主动说:“他好像被吓到了,一开始还会答话,现在是完全不愿意开口了,要不要直接破门?”
“先不要。”梁砚舟走过去,轻轻转了几下门把手,对里面的人说:“裴西稚,是我,把门打开。”
一旁的几人见状也轻声细语地让人快出来,可无论怎么说话,里面的人就是一声不吭,害怕会出什么事,梁砚舟只得让人破门。
隔间的门不算厚,切割了一分钟不到就打开了。
负责切割的人轻推了下门,感觉到有微弱的力量在抵着门,又想到里面是梁指挥认识的人,就没有再继续推。
梁砚舟让人把工具收起来,站到门前堪堪推开了一些。
透过门缝,梁砚舟往里面看了一眼,又瞬间合了起来。
他的呼吸滞了滞,扶着门,语气还算平稳地对其他人说:“你们都先出去,把门口的人也遣走。”
第44章 你别不要我可以吗
人群散去,卫生间内一片寂静。
尽管做了心理建设,梁砚舟还是短暂地怔了怔,他把门完全推开,看着站到在墙角的人,嗓音略有沙哑地开口:“裴西稚?”
“嗯?”裴西稚应声微微抬起了头。
不知是卫生间的灯光太过刺眼,还是此情此景太过离奇,裴西稚在看清梁砚舟后,很慌地偏开了脸,指尖不受控制地扣了几下墙面。
“你……”梁砚舟依然没能总结好词汇。
“不要过来……”裴西稚退无可退地颤声道。
他把脑袋埋进双臂,却无意识暴露了手背上绵密的白色绒毛。
“裴西稚。”梁砚舟叫他,步子往里挪动了一些。
“别……”裴西稚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一直埋着脑袋不肯见人。
“是我,你——”这时候,卫生间外响起了警报声,梁砚舟的话也被打断了。
听见警报,裴西稚紧张地‘啊’了一声,整个人往下蹲,抱着脑袋蜷缩到了角落,肉粉色的耳朵透过指缝露了出来。
“不要过来……”他焦急而浑身颤抖地说:“不要抓我,放过我吧……”
“你怎么了?”梁砚舟的目光被裴西稚的耳朵吸引了一瞬,他蹲下身想伸手去碰,但在听见裴西稚的哭声后,选择下移摸了摸他的肩。
“裴——”被摸了一下的裴西稚像是形成了什么条件反射,猛地张开手环抱住了梁砚舟的脖子,人也止不住往梁砚舟怀里钻。
梁砚舟被突如其来的重量撞得往后倾倒了些许,他伸出手搂住裴西稚的肩,问:“你这耳朵怎么回事?”
“不要抓我。”裴西稚充耳不闻,喃喃地重复道。
他抖得很厉害,颤着声音仰起头,表情几近讨好地去吻梁砚舟的下巴:“我保证我以后会乖一点的,不要抓走我,我不想死。”
“什么?”听着裴西稚没头没尾的话,梁砚舟不解道。
裴西稚好似听不见梁砚舟说话一样,自顾自地说:“梁砚舟,不要抓我。”滚烫的泪水随着他仰头的动作往下滑落,全部滴到扶着裴西稚肩的梁砚舟右手上。
“我以后不会跟你吵架了……”裴西稚膝盖跪地直起些身子,眼睛蹭着梁砚舟的侧脸,语气卑微且诚恳:“我很多时候都很乖的,对吗?”
“谁要抓你?”梁砚舟捉住裴西稚毛茸茸的手腕,低头吻了下裴西稚的眼睛,即使没有用,梁砚舟也还是说:“不要哭了。”
裴西稚仍旧没有听梁砚舟的话,反而说出了许多更加献媚的话:“我可以陪你睡觉不是吗?你想要看什么样的衣服,我都可以穿……”
裴西稚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也可以学……我学东西很快的,梁砚舟,我不想被抓回去。”
“你别跟别人结婚,我也很好啊,我很听话的。”泪水跟决堤的洪水无异,一滴一滴砸在地板、衣服、脸颊,混着潮湿的空气,全部砸进梁砚舟闷痛的心底。
看着裴西稚期期艾艾的样子,梁砚舟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但他没有再问任何,没有问裴西稚怎么了,也没有问是谁要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