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师(95)
他为何要生气?
心中正乱着,耳边又响起了那道令人心烦的声音。
“齐晟。”
池州渡望着齐晟的眼睛,薄唇微抿:“你想要什么?”
他眼中的不解不似作伪,像是觉得只要将齐晟想要的给他,一切就能回到从前。
齐晟心里的火陡然灭了。
无力感随之而来,他的目光黯淡下去。……又是这不解的眼神。
见他不开口,池州渡抬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齐晟直视他,冷不丁开口。
“若我要江湖安稳呢?”
——我想看清这座高山,也想和你好好谈谈。他低声道。
“若我想走呢?”
——面对什么都不懂的你,又该从何解释,从何问起。
那些东西,我如今都说不清道不明,更何况你。
池州渡动作一滞。
齐晟顺势一推,竟当真将他的手推了下去。
紧接着,他听见了自己近乎自嘲的嗓音。
“将我困在这方寸之地,与杀我何异?”
——若你最终与我立场不同,又会是何情境。
我的归处终究不是这里,江湖内外,亦有我牵挂的痕迹。
这句话后,没有人再开口。良久。
池州渡手指蜷缩了一下,眉心微蹙:“我......”
他只开口说了一字,便又沉默下来。
齐晟心中隐隐怀着的某种东西慢慢消失了。
两人相对无言。
青色的衣摆在空中旋出如同碧波的形状,池州渡一言不发地转过身。
就在他即将伸手推门之际,身后传来了一道嗓音。
“我更不懂的是......”
齐晟抬眸看向池州渡的背影,嗓音里藏着一丝憋闷,泄气似地低声喃喃。
“你究竟想要什么?”
池州渡动作一滞,停在原地。
齐晟也没指望从他口中听到什么回答,无力地垂下眼。
“......你。”
清冷的嗓音在寂静中如同落入湖面的石子。
“噗通”一声。
由于太过简短,更像是幻听,齐晟猛地抬头,却只看见了被阖上的门框,也不知是否被惊到,心中“砰砰”直跳。
他下意识抬手捂着心口。
刹那间,心跳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木偶之身,本就没有心脏。
齐晟揪紧了胸前的衣裳。可如今。
这本该空落落的一处地方,却像是悄无声息地生出了血肉。-
“啊——啊——”
耳畔萦绕着乌鸦的叫声,伴随着奇怪的动静,很吵。
口鼻之中充斥着血腥气息。
姬叶君强撑着疲惫,烦躁地睁开眼,在看见眼前的景象的一瞬间就清醒过来。
不远处的地上有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身上穿着......他的衣裳。
一股寒意从脚底蔓上心头。
姬叶君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莫非他已经死了?
“醒了?”
身侧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
姬叶君下意识侧目望去,一个熟悉的面孔印入眼帘。
罕见微卷的长发,灰眸。
他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某个犯了事总会可怜兮兮看过来的人。
如果说眼前这人的身量不似小山一般高大,他几乎要以为这就是他养的小男宠了。
两人无声对视了片刻。
姬叶君攥紧了拳头,偏头吐出一口血沫,气笑了。
“怎么,世道变了?”
他语气嘲讽,“一个个放着自己原本的面貌不用,都喜欢凑到别人跟前装孙子?”
云戈木身着不知从何处弄来的粗布衣裳,没有理会他的话,神情不似以往温和。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你究竟是是来头,潜入我身边又有什么目的?”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云戈木看着他,没有立即开口。
姬叶君嗤笑一声,直白道:“曾经是。”
紧接着他盯着眼前的人,意思十分明显。——到你了。
云戈木俯视着他:“在北海界域,我们见过。”
“果然是你。”
姬叶君脑中不合时宜的闪过这段时日自己的所作所为,忍不住咬牙。
一把长刀毫不留情地砍在他身后的树上,紧接着逼近他的脖颈。
“那你,便是我恩人的仇人。”
灰眸中泛着冷光。恩人?
姬叶君一愣,这时才觉得眼前的人格外陌生。
心中滋味莫名,他扯了扯嘴角。
“所以呢,这么大费周章。”他偏头示意一旁身着他衣裳的尸体,“就是为了等我醒来后,再光明正大的手刃我?”
隐约的凉意逐渐凝为实质,姬叶君慢半拍地垂眸望去,顿时到抽一口凉气。
自己全身上下,就罩着一件异常宽大的披风。
也不知是否该说这人心思细腻,还知道在他身下铺一层破布......等等。
他定睛一瞧,这破布像是人的衣裳,上面沾染着大片的血污。
联想到穿着自己衣裳的尸体,姬叶君的脸色比方才要死的时候还要惨白几分,这时他顾不上伤情和颜面,立即裹着披风跳了起来。
“咳......”
他伤得很重,偏头又吐出一口血,头晕目眩。
在即将趔趄着倒下去之际,一只手揽住了他。
云戈木面露不解,显然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大反应。
身体缩小时总被这人动手动脚,依稀记得对方的怀抱宽厚,不似表面上看上去无力。
此刻却只到他的颈窝,看上去......很弱小。
云戈木顿时不自在起来,僵硬了片刻,旋即一下子推开他。
姬叶君尚未缓过来,只得匆忙扶住一旁的树,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些。
“他内力存毒,若不解,你撑不过今晚。”
云戈木硬邦邦道。
处境摆在眼前,姬叶君勉强压下喉间的腥甜,忍着脾气朝一旁扬了扬下巴。
“那尸体是怎么回事?”
云戈木:“如果你识相将内情告诉我,这就是你的‘尸体’,毕竟我得知想要的信息后杀人灭口也在情理之中,虽说不能完全打消他的疑虑,但至少会比你‘活着’来的好。”
“那个人从一开始就知晓我的身份,如今想来,他恐怕就是这一切的作俑者。”
姬叶君拧眉:“一开始就知晓?”
云戈木也面色凝重:“嗯,他似乎......与我的恩人有些关系,此前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与我的恩人交好,但我始终觉得古怪,又不好表明态度,只得一面假意迎合,一面在你府中探听消息,直到那日......”
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姬叶君立即接茬:“你是想说,我与‘那边’的人会面之际,你被银针刺中险些死了的那晚?”
他太过于敏锐,云戈木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
“我族对气息十分敏锐,那个人身上有极其浅淡的药香,与沈清平身上的气息很像,不过那时我神识混沌,并不敢断定,但也暗暗设防,并注意着他们的行踪。”
姬叶君若有所思。
这么看来,黑衣鬼面就是个掩人耳目的身份,可以是沈清平,自然也可以是钟啸奎。
云戈木说着轻哼一声,神态之中带上了一些姬叶君熟悉幼稚。
“要不然今日你可就真死在那里了。”
“哦,所以是特地救我来了?”
“当然不是!”云戈木大声反驳,紧接着似乎想起了他此刻是敌人,目光倏地变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神情重新变得冷漠。
“如果你不说,今日真的会死。”
锋利的长刀闪烁着寒芒,姬叶君虽说平日里作威作福,但确实很会察言观色。
说话难听,是纯粹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但如今......他确实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曾经伤害过他的人,都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