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师(33)
有几位欲言又止,像是有些不满。
“左少主脾气古怪,他将灵蛊交给剑宗,若我转头给予诸位,届时他找上门去,齐某也别无他法。”齐晟顿了顿,面不改色地借用左少主恶名恐吓他人。
“更何况,白家与姜家如何,诸位也看见了。”元泰清轻咳一声,缓缓开口,“他们也并非软弱之辈,诸位还要重蹈覆辙吗?”
“是啊,若这时我们还无法一心,那便极其容易让人钻了空子。”鲁江出言附和,而后朝齐晟道,“锤江门无异议,有劳齐宗主了。”
展飞紧跟其后,“三刃门亦然,有劳齐宗主。”
“御门宗附议……”
“鸿儒宗……”
见多数人都发了话,起初迟疑的人也终究一甩袖,憋着口气谢过齐宗主。
元泰清喝茶润嗓,自然道:“既然如此,还望诸位相助。”
“我已在姜家与白家安置了重重机关,加上有弟子看守,并无大碍,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出真凶,现下遇害的两家皆是百年世家,而且据齐宗主所言......”
他暗暗朝齐晟使了个眼色。
如今白家发现的咒阵无法宣之于众,但姜家所查到的线索恰好可以将众人的注意彻底放在凶手是何许人也身上。
“嗯,是。”齐晟立即接茬,“姜家所留下的痕迹,乍一看杂乱无章,混杂了诸多高手的杀招,但若一一列出方能察觉,这些杀招的主人大多都是近百年之前的那帮高手,现如今名声大噪的年轻侠客,却是一个没有。”
“而即便是在坐的你我,恐怕也都未曾见过本尊,更遑论制造出如此真假难辨的杀招呢,可这幕后之人不但做到了,甚至还神不知鬼不觉。”
元泰清颔首:“是啊,我等怀疑此人作案也许与百年前之事有关,有劳诸位回去后查阅古籍,提供线索了。”
“这是自然,事不宜迟,既然白家元掌门已经设下机关,那便也没什么好忧心的了,在下先行一步。”
众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并不多留,纷纷起身告退。
鱼灵越将众人送走后,重新回到齐晟身边,“师父,方才恰好遇到前来的弟子。”
他说着将手中的信封递了过去。
“嗯,你也先回屋吧。”
齐晟点点头,叮嘱元泰清再去休息一会儿后,径自来到玄九的屋子。
他轻叩房门:“玄九。”
门内传来一声淡淡的:“嗯。”
齐晟推门而入,展开信封放到他跟前,眼神亮晶晶的。
“我命弟子将白府咒阵画了下来,你瞧瞧可曾见过。”
池州渡被他期待的神情晃了眼,下意识垂眸朝纸张望去。
这错漏百出的程度不亚于疯子的胡言乱语。
百年来鲜少有情绪起伏的人眼角明显抽动一瞬,他薄唇紧抿,嗓音发紧。
“......狗屁不通。”
第35章 图一安稳
这四字堪比一声惊雷。
“......啊?”
齐晟直勾勾盯着对方平静的面容,纳闷地抬手揉了揉耳朵。
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都没有怀疑这句话是从池州渡嘴里说出来的。
池州渡先是抬手,旋即又停下动作。
完整的阴阳咒阵图就揣在怀中。
但倘若拿了出来,根据古籍中的记载与线索,齐晟很快便能猜到他的身份。
而他也不过是利用对方的这层身份,光明正大地在最近处静观其变,看看究竟是谁这般大费周章地布局引他现身。
毕竟后世按理说应当无人知晓他。
等寻到些蛛丝马迹,见势不对抽身离去便是。
隐瞒与否,并无意义。
突然,怀中的冥七似乎感知到主人的意图,用钳子夹起叠好的宣纸,朝外爬了爬。
下一瞬,一只修长的手指立即将他按了回去。
池州渡面不改色地收回手,望着齐晟略显愣怔的神情,缓缓移开视线:“......未曾见过。”
齐晟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既为废阵,想必也并不完整,更何况手下弟子未曾了解过咒阵,画错几笔也不一定……”
他说着坐在池州渡身侧,笑道。
“多亏我们玄九,方才元掌门好了不少,否则单凭我一人应付诸位也有些吃力。”
池州渡静静听着,只是偶尔应上几声。
齐晟见毛笔上蘸着墨迹,随口道,“这是……你方才在画符?”
池州渡并未解释,顺势点头:“嗯。”
齐晟有些感叹:“我祖母曾修习符咒之术,所以父亲也略知一二,他偶尔会同我说起,只是我这榆木脑袋也听不明白。”
“玄九,修习符咒之术可是很难?”
“御魂·离魂术”与“傀术”的开山鼻祖沉默了片刻。
齐晟的目光很温润,池州渡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提起笔。
“……不难。”
等他回神之际,已经提笔在宣纸之上画出了繁琐古老的符咒图纹。
隐咒-阴阳一脉,匿咒。
若用于自保,隐匿气息与踪迹,则属阳,反之,若是令他人消失于天地之间,则属阴。
修习咒术于寻常人来说极其不易,此术至阴至邪,反噬不巧则耗尽阳寿。
隐咒是咒术最高峰,寻常人难以企及,更何况还是隐咒之中最为强劲的阴阳术。
只凭一条“阳魂阴身”,便令人止步。
池州渡停笔,将其搁置一旁。
齐晟一瞬不瞬地望着繁琐诡谲的咒文,即便他并不了解咒术,但也受父亲影响,读过不少有关于此的古籍。
玄九这随手画出的咒文,比寻常的要复杂很多。
对方不过桃李年华的模样,咒文却像是已经刻入心底,无需思考回忆,提笔便成。
“玄九......”
齐晟见自己思绪发散,险些又下意识探究对方身世,立即轻咳一声回神,眼睛黏在那规整清瘦的笔画上,又欣赏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池州渡看过去。
“这个。”他指了指宣纸,低声询问:“方便赠予我吗?”
见池州渡明显迟疑,齐晟又连忙开口:“不方便也无碍,是我唐突......”
“这个。”池州渡指了指宣纸,以为他当真一窍不通,出言解释,“未引血作符,并无咒效。”
“我自然知晓。”齐晟目光看向旁处,“......我对此并不了解,只是觉得你画得十分漂亮。”漂亮?
池州渡垂眼望去,咒文透露着森冷诡异的气息,如同一双双从未知之处伸出的手,在暗处预谋着将人拽入深渊。
从古至今“咒”术一脉遭名门正派不齿,他过去也因此背了不少骂名。
旁人见到此物,要么惊恐,要么凝重。
像齐晟这样能细细欣赏构造的,少之又少。
他并没有多么钟爱符咒之术,但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唯独只能画符。
蛰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内,符纸燃起时带来的火光,成为了他唯一的明灯。
不知名的情绪缠绕在心头。
池州渡淡漠的眼中镀上一层光亮,他并未多言,只是抬手拿起那张薄薄的纸递给齐晟。
“多谢。”
齐晟立即伸手接过,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入怀中,像是对待什么极为珍贵的宝物,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笑着朝池州渡眨眨眼,“啊,这就当做是回礼了。”
他像是知晓一回到剑宗,池州渡就会将自己相赠的那些宝物归还,干脆借机断了对方开口的后路。
池州渡垂眼望去,他身上几乎挂满了对方相赠之物。
齐晟亲手雕刻的木牌,护主戒,日月轮、毒羽......
“按照还礼的规矩,并不合适,”
“一厢情愿的礼,没有合适一说。”齐晟放低声音,“如情一般,若不愿,也没有回应一说。”
他点到即止,起身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