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师(74)
冥七依旧没有动静。
他放心大胆地转身,歪歪扭扭地朝门口走去,好不容易抵达,却发现自己压根推不动门。
“......”
齐晟郁闷地瘫在地上,沉沉吐出一口气。
突然,他像是看见了什么,眼睛一亮。
正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远处窗户开了一条缝,不大不小,尚可一试。
他重新燃起斗志,借着一缕风顺利起身,迈着小碎步哼哧哼哧,费尽千辛万苦爬上柜子。
途中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又爬上了窗沿。终于!
齐晟一只胖而短的腿伸出窗外,胜利近在咫尺。
就当他深吸一口气,觉得外面的春光如此明媚时。
一道阴影陡然覆盖下来,悄无声息。
他顿了顿,一抬头,对上一双平静的眼睛。
齐晟:“......”
第69章 村庄
刹那间,风停树止。
两两相望,唯余失望。
阴影之下,齐晟慢吞吞将腿收了回来,若无其事地开口。
“......回来了?”
“嗯。”池州渡颔首,用指尖将齐晟轻轻往里推了推,抬手利落地阖上窗户。
齐晟踉跄了一下,不慎从窗沿坠落,布料之躯激起一小片尘埃。
“......”
他心里暗骂,略显狼狈地爬了起来。
身后,门被人推开,青色衣摆拂过门槛。
池州渡迈步朝齐晟走来,弯腰将他拾起后,放到了床榻之上。
预想中的兴师问罪并未到来。
“危险。”池州渡冷不丁开口,似是说教,“不要乱跑。”
再怎么看,如今这方圆几里最危险的……恐怕就在眼前了。
齐晟心中微叹。
“屋里闷得慌,我觉得乏味,这才打算出去透透气。”他成心忽悠道,“即便我想跑,以这副模样侥幸逃脱……恐怕也无济于事。”
“嗯。”池州渡并不擅长拐弯抹角,抬手在虚空中轻扯一下,“你一举一动,我有所感知。”
“唔……”
齐晟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仿佛有什么生生拉扯着他的三魂六魄,布偶身形不稳地摇晃两下,紧接着被一只手轻轻扶住。
齐晟扶着他的手勉强稳住身形,心中更沉。
完完全全是任人宰割的境地。
这般看来,逃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兀自沉思着。忽然。
被他倚着的那双手动了动。
在齐晟尚未回神之际,池州渡神情毫无波澜,自然地将布偶的手脚打成死结,而后放进被褥。
眼前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齐晟明显怔了片刻,一直到对方的脚步声朝着门口的方向而去,他才匆忙开口。
“你......池州渡!”
脚步声停顿了一下,池州渡去而复返。
“何事?”
眼前的被褥被揭开。
有人垂首望着他,墨发恰好垂下一缕落在布偶脸上。
一股清雅的气息迎面而来。
仿佛带着丝缕寒霜,又有微风拂过寒梅香。
齐晟这样仰躺着朝上望去。
池州渡青丝微乱。
唇红齿白,眉目如画。
这颗挑剔的心初次萌动,显然没办法在短短数日内释怀。
齐晟慢半拍地侧过头,略显不自在道:“我不乱跑便是,你先放开我。”
池州渡没开口,但齐晟看清了他眼底的怀疑。
他艰难地动了动被拧成麻花的手臂,伸出三根长短粗细不一的手指对天发誓。
“我发誓。”不跑便不跑。
待在自己身体旁边,恰好可以琢磨琢磨是否有别的法子可以回去。
见池州渡还是没有动作,齐晟左右翻滚着布偶身子,反正这幅模样早就没什么颜面可言。他喊道。
“疼死了,快放开我——”
“......你并不疼。”
池州渡站在一边,语气寡淡地戳穿他。
“那我难受,你放开我。”
“......”
来回翻滚了一会儿后,对方还是不为所动。
齐晟也有些乏了,干脆郁闷地翻身背对着他,脑袋抵着原身温热的身躯。
那小小的背影有着几分哀伤与可怜。
果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他曾在心中戏称玄九为小祖宗,那会儿光是想想便甜滋滋的。
谁料竟然招惹了个真祖宗,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三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幕后之人的身份、他们到底有何目的。
这些他都不得而知,唯一能确认的就是这幕后之人与傀师绝对有些恩怨。
阳一的告诫历历在目,无论他最终是否要插手此事。
眼下与这二者中的任何一个扯上关系,于他而言都没有半点好处。
想起阳一,齐晟的呼吸不自觉放轻了些。
依稀记得府中老人曾说过。
已故之人能知晓他人记挂,这样一来,便难以安心入轮回。
于是渐渐的,他便学会将悲痛埋于心底,唯恐自己的思念也会扰了他们安宁。
所以平日里从不敢多想。
年幼时失去母亲,年少失去师父,如今又失去阳一。
“我还有个妹妹。”
阳一无奈的神情仿佛就在眼前。
齐晟无意识攥紧了拳头。
与傀师对立的那股势力......突然,一只手从天而降,将他的手脚解开。
在池州渡眼中,那浅金的灵愈发黯淡,心中生出一股异样的滋味,虽有些陌生,但他并不喜欢。
于是便遵从本心地伸出手。
他将齐晟揣进怀中,看了一眼熟睡的冥七,随手捞起放在不朽春桃之上。
齐晟懵了片刻,他背靠着对方的胸怀,能清晰的感知到池州渡的心跳。
一下接着一下,平稳有力。
“傀师”、“三百年前”,这些于他而言虚无缥缈,仿佛隔着数道薄纱的字眼在此刻化作一声声鲜活的心跳......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遥远了齐晟的不安莫名淡去了不少。
分明生得一副无心的模样,却也是触之温烫的血肉之躯。
池州渡的脚步不停,安置好一魂一蝎后,便朝外走去,齐晟在他怀里安静了一会儿,慢吞吞伸出手扒住对方的衣襟,探出脑袋。
一只手将他按了回去,池州度低声道:“不要乱动。”
这正大光明观察四周环境的时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齐晟必然不愿错过,被按回去后他迅速探出脑袋,一双布手死死扒住池州渡的衣襟,小声道:“我透透气。”
池州渡抿唇,正欲开口,却发觉自己已经走到院中。
“哎呀......”一道苍老的嗓音响起,含着笑意道,“小公子这模样生得真俊呐。”
听见人声,齐晟立即僵住动作。
若是不巧被人发现了他可谓是百口莫辩,任谁来看这布偶会动都是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
“阿母很中意公子呢。”另一道温婉的嗓音响起,“从昨日起便说了许多遍。”
宽敞的院中坐着两人,头发花白的老妪身侧坐着一位约莫桃李年华的女人,她头发挽起,木簪虽说瞧着朴素,但纹路精细,像是被人用心雕琢过。
池州渡朝她们微微颔首,便安静地走到老妪身边坐下。
“方才回去做什么了?”老妪笑吟吟地问,目光在齐晟身上停留片刻,一愣:“哟,这是......”
齐晟心中一阵紧张,一动也不敢动。
这从未有过的境遇让人打心底的不安。
池州渡没开口,只是抬手将齐晟往怀中藏了藏,齐晟也没犟,顺势往里缩了缩,但还是倔强留出一双眼睛。
身侧有人忽然漏了声笑,齐晟眼珠子跟了过去,发现是那姑娘没忍住笑出了声,正掩面试图蒙混过关。
“咳......阿秋。”老妪装模做样地轻咳一声,嗔怪道,“还笑话上别人了,你初次捏的那泥人啊,我都......”
“阿母!”阿秋立即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