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逆袭[重生](306)
承天帝坐着,闻了闻茶香、又晃了晃茶水,眼神晦暗莫测,有感而发,慨叹道:
“茗茶茗茶,世人都要求朕‘明察’。唉,倘若朕果真公正严明、铁面铁腕,必将使得家散国危!雍儿,你明白吗?”
“儿臣愿为您分忧,无论何等危难,在所不辞。”庆王眼神清明坚毅,一字一句,低声规谏:
“父皇,世间虽有‘水至清则无鱼’之说,但倘若放任奸邪搅浑水伺机谋取私利,久而久之,水就不仅只是浑浊了,它可能变成污秽粘稠的死水,到时谁能存活呢?”
承天帝一怔,呆坐愣神,继而用力闭上眼睛,头发灰白,皱纹密布,老态龙钟。
“您一世英明宽宏,胸襟博大,儿臣却莽撞驽钝,若有失言之处,还望父皇见谅。”庆王又说。他忠正果决,而非愚忠愚孝,无法坐视不理。
乾明宫富丽堂皇,华美绝伦,无论酷暑严寒,殿内始终舒适怡人,老皇帝却寒战抖了抖。
良久
“你的性子,真像朕年轻时候。”
“好,好。”承天帝颔首,眉眼耷拉,欣慰凝视儿子,法令纹深刻,颤声道:“拖得太久,朕左思右想,可惜并无两全之策,今夜必须做个决断了。”
“求父皇保重龙体。”庆王起身,为父亲掖了掖盖住腿脚的薄毯子。
承天帝闭目沉思许久,嘱咐道:“宫里忙乱,你带小九回王府去,顺便歇会儿,酉时中到这儿来,朕有差事吩咐。”
“是。”庆王并未多问一句。
“记住!你亲自护送小九,千万别交给底下人,以免当街又冒出个疯子。”承天帝心有余悸,对皇后已故的胞妹极度不满。
“您放心。”
午时·庆王府
庆王搁筷,漱口擦嘴擦手,喝了两口茶,叮嘱弟弟:“你下午随意,明早开始照旧读书。”
“哥,父皇为什么不准我陪伴他?”赵泽安苦恼问,食不下咽。
庆王起身,语重心长地教导:“别胡思乱想,记住:父皇仁慈,一贯疼你!”
语毕,他匆匆赶去书房,刚落座,亲卫统领谢霆便奉上小纸卷,恭谨禀告:“殿下,喜州来信。”
“哦?”庆王接过,语调上扬,紧皱的眉头刹那舒展,深藏心底的悠长牵挂涌起,目若朗星,闪烁明亮。他立即展开信,定睛一看:
“赵三公子亲启——”
“咳咳!”庆王一把掩上纸卷,瞬间想笑,可又忍住了,定定神,重新打开,威严虎着脸,默默读信。
谢霆十分识趣,退避一丈远,清楚庆王此刻心情甚佳,会意一笑,正欲告退,门外却有他派去盯周家的手下求见。谢霆行至门口询问,听了几句,大惊失色,火速折返,困惑告知:
“启禀殿下:周仁霖意欲把女儿送进庵堂,周筱彤气不忿,离家出逃,进平南侯府逗留半日后,再度出逃,神态异常惊恐,在城里躲藏转了几圈,不慎冲撞了大殿下的车驾,她被大殿下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是今天的更新哦!~\(≧▽≦)/~
顺利双更,感觉自己勉强恢复了元气【叉腰仰脸笑】
第185章 鸿宴
“周筱彤出逃?孤身一人吗?”庆王严肃问,同时从抽屉深处取出一雅致古朴的木匣,郑重收藏与容佑棠往来的书信。
“是!”谢霆语速快而有力,细细解释:“她扮作粗使侍女悄悄离开周家,步行至平南侯府,应当得了其母生前旧仆的助力, 从后门进入, 彼时跟踪的弟兄早已派人回禀,可您还在宫里,半个时辰前,周筱彤仓惶逃离平南侯府, 岂料刚出街口便撞上大殿下的车驾,被盘问几句后即被带走。”
“姑娘失踪了,周家就没派人寻找?”庆王合上抽屉。
“今日周仁霖父子外出应酬, 周苏氏携庶子往寺庙进香去了,无人看管, 估计稍晚才会知情。”谢霆垂首,忐忑道:“属下办事不力, 请殿下责罚。”
“你何错之有?”庆王莞尔,镇定从容,铺纸提笔蘸墨,头也不抬地吩咐:“叫他们继续盯着,下去吧。”
“是。”谢霆如释重负,躬身告退。
承天帝酉时中召见,如今午时三刻,还有半日空闲。
片刻后
亲卫扣门通报:“殿下,定北侯爷求见。”
庆王蘸墨的动作停止,顿了半晌才说:“请进来。”
“是。”
须臾
定北侯身穿尚书官服,下早朝忙完一段后直奔庆王府,他迈进书房,一眼看见外甥正伏案书写、并未像以往那样亲热起身相迎,登时心里虚得“咯噔”一下,中规中矩拱手称:“拜见殿下。”
“舅舅请起,无需多礼。”庆王搁笔抬头,温和道:“坐。”
“谢殿下。”定北侯落座,下人奉茶,他端着,因心急走得快,额头微微汗湿,顾不得喝半口茶,先倾身问:“昨夜元宵佳宴匆匆散了,我们不便四处打听宫廷之事,老夫人十分担忧您和小殿下。”
“我们一切安好,老夫人大可放心。舅舅来访,小九理应出面会见,您稍候。”语毕,庆王正想扭头吩咐人通知弟弟,定北侯却忙劝阻:
“我方才问了,小殿下在歇午觉,他正长身体,让多睡会儿吧,我改日空了再来探望也一样。”
“好。”庆王颔首,眸光沉静。
舅甥相对,一时无言,静悄悄,一改以往的亲密嘘寒问暖或热切谈天说地,场面颇为尴尬。
莫非殿下仍未消气?
他总不能因为一个外人动真格怪罪我们吧?
不过……上回我们是有点儿欠妥,操之过急。
定北侯暗暗懊恼,但从未后悔督促容佑棠尽快离京,否则眼下局势将加倍混乱。他喝了口茶,佯作一无所察,和蔼问:“皇孙没事吧?”
“您听说了多少?”庆王反问。
“略有耳闻。”定北侯文质彬彬,蓄着一缕短须,缓缓道:“昨夜宴厅欣赏乐舞时,忽然散了,陛下率领皇室匆匆离席,散席出宫的时候,都传是几个皇孙身体不适。”
“是出了点儿事,不过已经控制住了,并无大碍。”庆王解释道。
每每谈到“皇孙”,定北侯就精神一震,忧心忡忡,万分焦急,第无数次念叨:“唉,诸位皇子中,除瑞王殿□□弱静养尚未成家之外,只有您仍单着了。”
“唔。”庆王泰然自若。
定北侯忍不住皱眉,叹了口气,正色提醒:“听闻陛下去岁曾有意督促您成家,但因公务繁多,无奈推到了今年。如今元宵已过,陛下很可能尽早下旨赐婚,留些时间筹备,挑个黄道吉日,年中或年底成亲就很好。”
庆王仍心平气和,颔首赞同:“估计有那可能。”
“那您……?”定北侯屏息,满怀期待,恨不得外甥月底成亲、一正妃两侧妃先后入门、年底添大胖世子和公子!
“眼下父皇尚未有任何旨意,不急。”庆王四平八稳,心意早已决。
“殿下,请允许老朽多嘴一二。”定北侯搁置茶杯,半倾身,两手握膝,意欲作深入长谈。
“您老一贯知分寸,所言应属当言,怎能叫‘多嘴’呢?有话请直说。”庆王淡笑,面色不改,将晾干墨迹的批文抽至案桌旁,重新提笔蘸墨,批阅堆积的公文。
定北侯愣了愣,窘迫捏紧袍摆,暗忖:殿下虽让我有话直说,却又告诫不该说的别说!唉,看来,他的性子仍未扭转回正途,过阵子再劝吧。
书房再度陷入安静,只听见沙沙书写声。
——母妃早亡,眼前坐着的是娘亲同胞兄长。
思及此,庆王搁笔,疲惫捏了捏眉心说:“本王今日还得入宫探望皇孙,无暇出城巡北营,不知子琰昨夜可回城了?”
定北侯打起精神,笑道:“未曾,他近期歇在北营居多。”顿了顿,灵光一闪,他心念一动,蓦然绷紧后颈,试探着问:“皇孙有恙,小殿下怎么出宫了呢?”
舅甥对望,前者紧张急切,后者从容不迫。
“小九去岁万寿节前入宫,直到此时,闲散玩耍数月,足够了,理应重新专心读书,以免荒废大好进学光阴。”庆王一本正经解释。
“原来如此。”我却不信。定北侯心道,止不住地胡乱猜测。
庆王略一思索,提笔蘸墨,笔走龙蛇一挥而就,谦和道:“舅舅请看,这字儿写得如何?近期公务较忙,我疏于习练,有些手生了。”
“哦?”定北侯忙起身靠近,低头一看:
只见纸上正中一个遒劲雄浑的“慎”字!
“这……写得很好啊,笔锋刚健有力,大气脱俗,殿下谦虚了。”定北侯笑着夸赞,勉强按捺忐忑疑虑。
“舅舅过奖了。其实,我下笔时总觉得没有从前顺。”庆王一语双关,他拿起纸张,默默掀开熏笼、当场焚毁。
定北侯欲言又止,笑脸荡然无存!
“近来天气阴沉,老夫人身体如何?”庆王低声问。
“托殿下的关切惦记,尚可。”
“多日未见,甚是挂念,小九晚上将过府用膳,看望外祖母,并代本王请安。”庆王自顾自说,合上熏笼盖,任由纸张被红炭烧成灰烬,转而去盥洗架洗手,语气如常,并未说破一切。
——虽然此前发生了不愉快,但庆王相信外祖家会尽全力保护弟弟。
“是!”定北侯心如擂鼓,想追问,但被对方的眼神阻止。
庆王取下干帕子擦手,又叮嘱:“另外,去个口信叫子琰好生巡管营地,本王估计得忙一阵子。”
“是。”定北侯躬身,肃穆领命,一缕短须轻轻颤抖,满腹疑团,彻底将“王妃、侧妃、世子”抛之脑后。
申时中
暮色阴沉,雪珠扑簌簌落地,坤和宫早早掌灯了,戳灯里燃着儿臂粗的蜡烛,一溜儿错落排开,非常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