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逆袭[重生](129)
啧,辞藻华丽,言之无物。周仁霖不赞同地摇头,移步,看下一篇;
唔,言之有物,但笔锋太过锐利,失之圆滑,此乃官场大忌。周仁霖又摇摇头,再移步。
上了年纪的读书人,尤其科举入仕的,多少有些好为人师的毛病。
周仁霖逐篇鉴赏,均默默点评几句,乐在其中。
直到他在末尾角落发现容佑棠的文章。
啊!!
这、这个——
周仁霖如遭雷击,双目圆睁,瞪大眼睛看最后一篇。
他尚未细看文章内容,触动内心的,是容佑棠的字迹。
一个人的字迹,不管如何勤学苦练、精益求精、乃至成为书法大家,他永远还是他,执笔姿势、横竖撇捺钩、落笔走笔停顿回锋,时日稍长,即可形成个人固有的书写习惯,或称风格,某些特征一辈子改不了。
容佑棠的书法启蒙老师是容怀瑾。在母亲手把手的教导下,他一练就是七八年,导致字迹总带些许女性娟秀,哪怕后来由庆王手把手地教,也改不过来。
而容怀瑾的字迹,周仁霖再熟悉不过,了解至深,哪怕闭着眼睛都能模仿,且惟妙惟肖。
书法,是他生平最得意的本领之一。
周仁霖嘴唇哆嗦,两眼发直,盯紧容佑棠文章,不顾仪态风度,踮脚,整个人趴在告示墙上。
他完全没心思品评文章内容,一个字一个字地琢磨,拿出浑身本事研究推敲——
直到看见落款“容佑棠”三字。
棠。容怀瑾当年冲动私奔,悔恨终生,时刻想家、思念亲人,她少女时的闺房廊下,栽种一丛月季、几株海棠,故请求嵌入爱子名中,而周仁霖自知愧对,遂为庶子取名“明棠”。
周仁霖记得非常清楚:
约莫在明棠七八岁的一个清晨,他借考校孩子功课的理由,去探望容怀瑾母子,发现庶子的字迹总是不够舒展雄健,就连“周明棠”三字,也写得女里女气。于是,他拿出父亲威严,厉声斥责,亲自教导,然而,那“棠”字始终纠正不了,他后来发怒,拿竹板狠打其手心,把孩子打得哇哇大哭……
一晃十年,容佑棠至今提笔写“棠”时,仍带有幼年某些特征。
“明棠,你还活着?”周仁霖哽咽,不知不觉泪流满面,欣喜若狂,这瞬间,他觉得人生豁然开朗!
明棠还活着,那瑾娘也一定还活着吧?我知道,我就知道,她一定是心里怨恨,才带着儿子避而不见,故意躲起来了!
所以,我周仁霖并不是忘恩负义之徒,我没有对不起恩师一家!当年暗派杀手的是杨若芳,我根本不知情……就算知情,我也拦不住那疯女人,平南侯位高权重,一贯看不起人,我能有什么办法?
对,就是这样!
我何其无辜?白白背负骂名这么多年!
瑾娘母子并没有死,她好狠的心,把明棠改名叫、叫容佑棠了?哎,连姓也不随我,随她自己,真不像话,太胡闹了。
周仁霖喜极而泣,嗔怨恼怒,状似疯癫,甚至动手,想揭下儿子的文章拿回家细看,可转念一想:
不,不妥。
我有苦衷,瑾娘也有苦衷,我们都怕杨若芳。那疯女人,她若知道明棠还活着、而且进了国子监读书、文章做得这么好——
哎?
周仁霖一拍额头,这时才想起:那个和明宏争执斗殴、据说是庆王男宠的小太监,似乎就叫容佑棠?
怪道了!
明棠真是、真是……他怎么能欺负兄长呢?他真依附庆王当了男宠?不然他怎么进的国子监?唉呀,杨若芳上回派郑保暗杀,也不知他伤得如何……
周仁霖恍然大悟,心潮澎湃,亢奋激动,但冥思苦想后,他决定暂隐瞒此事。
免得杨若芳那疯女人知情后又暗下杀手!
他足足在国子监停留大半日,徘徊再徘徊,想方设法打听了庶子许许多多,最终感慨“明棠儿肖我,此番不定高中”!他欣慰至极,欢天喜地回府,期盼妻子能在娘家长住,以方便自己暗中调查庶子现状。
孰料,次日下午就出事了!
只不过,出事的是他自己。
这天,苏盈盈为确保安全,坚持外出看诊,特地挑了城西一家名气不大的医馆,严防杨若芳买通大夫暗害。
周仁霖对两个嫡子相当失望,故十分重视庶嗣,有空便陪同。
“多谢大夫。”苏盈盈垂首,她身穿宽大外袍,遮掩孕肚。
“来人,给大夫奉上诊金,抓药回府。”周仁霖刚吩咐完,苏盈盈便状似自然而然地说:“小燕,你去抓药。”
“是!”苏燕如临大敌,几乎沾在大夫身上,严肃监督其抓药,警惕戒备周家的两个小厮。
“爷,咱们回马车等,好吗?”苏盈盈柔声请示。
周仁霖点头,搀扶美妾走出医馆后堂隔间,头疼叹息:“盈盈,你不必如此担惊受怕,我已严厉告诫过她们了。”
“千错万错,都是妾一人的错,夫人和姑娘何错之有?爷,您还是尽快接她们回家吧,妾心里委实不安。”
前面小门出去,即是医馆前堂。
“唉,我会处理,你别过度烦忧,以免影响孩子。”周仁霖踏进前堂,刚抬眼,竟看见一位故人!
容、容——
周仁霖瞠目结舌,惊慌失措。
“确属水土不服,幸已止住呕吐腹泻。”大夫宽慰患者后,又嘱咐其叔父:“无需过于担心,年轻人底子好,少食多餐、多休息,加以膳食调养,会康复的。”
“多谢大夫。瑫儿,你可有哪儿不适?务必如实告知大夫。”容正清督促侄子,身边跟着两个忠心耿耿的强壮小厮。
容瑫暂未答话,因为后堂有人走出来,他便下意识扫了一眼,容正清也顺势扭头望去——
“周仁霖?你哪里跑?!”
容正清当即认出白眼狼,瞬间暴怒,气势汹汹一嗓子,吼出口的同时人已疾冲飞扑过去,揪住转身欲躲藏的周仁霖衣领,将其拖到宽阔前堂,他的理智完全被积攒二十年的仇恨愤怒掩盖!
“你个忘恩负义的畜生!还想跑?”容正清厉声斥骂,举起拳头,用尽平生力气直捣周仁霖面门,重拳过后,飞起一脚将其踹翻。
“啊——”周仁霖捂脸惨叫,倒地翻滚,拼命喊:“正清,正清,你冷静些,你听我解释——啊!”
“畜生!忘恩负义的畜生!你害死我姐姐,你害得我爹归隐至今,你把我容家害惨了!”容正清悲愤嘶吼,拳打脚踢。
“正清,你消消气,先别打,听我解释——啊!”周仁霖抱头翻滚,不断求饶。
嗨呀,原来这厮就是混账王八蛋周仁霖!
容瑫一跃而起,二话不说便冲过去支援叔父,他虽大病初愈,却胜在年轻,无所畏惧。
“忘恩负义!”容瑫喝骂,他们年轻一辈在家乡饱受坊间流言困扰,早就窝了满肚子火。容瑫揪起仇人衣领,左右开弓,啪啪两声,响亮甩了周仁霖两耳光,唾骂:
“欺师灭祖的白眼狼,枉为读书人!你可是忘了我祖父的提携栽培之恩?”
苏盈盈反应奇快,早已护着孕肚敏捷避开,高呼表明:“奴家有孕在身,诸位饶命啊!”她随即被苏燕和医馆大夫围护。
“我没有……啊呀!我没有对不起——”周仁霖一句完整的解释都说不出口,在地上狼狈翻滚,灰头土脸。
此时,周家小厮与容家小厮早已战作一团,打得不可开交。
容家叔侄联手收拾周仁霖,痛骂不休。
“你欺师灭祖,罪该天打雷劈!”容正清万分痛苦,无法接受地质问:“可为什么老天没劈死你这畜生、反倒叫你害死我姐姐和外甥?”
“我没有——”周仁霖刚说完,便又挨了容瑫一拳,痛得把辩解咽回腹中。
“家祖父是你的恩师,你对得起他老人家?呸!”容瑫咬牙切齿。
“你贪慕富贵权势,打压我容家二十多年,欺师灭祖,欺世盗名,你死后连葬身祖地也无!哼,我倒要问问,你敢回家乡吗?!”容正清眼眶发红。
医馆所有大夫学徒都涌了出来,苦劝不休。
忽然,从围观人群中奋力挤出两人,疾奔高呼:
“贤弟,住手!”
“可算找到你们了!”
许淮与秦浩良气喘吁吁赶到,奋力拉拽容家叔侄,但完全拉不开,秦浩良无奈,只得附耳告诉容正清:
“别打啦,我可能见过你的外甥。”
什么?!
愤怒失控的容正清震惊抬头,理智逐渐回笼。
半晌,容正清挥手喊停,打斗终于结束。
周仁霖鼻青脸肿,衣袍脏污,头发凌乱,发冠歪斜,鞋子东一只、西一只,痛苦哀叫。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敢打人?知道我家大人的岳父是谁吗?报官抓你们蹲监牢去!”周家小厮破口大骂。
容瑫冷笑:“呵,报官?赶紧去啊!到时好好宣扬宣扬,叫全天下知道周仁霖欺师灭祖的败类行径!”
“放、放肆,谁报官我先打死谁!”周仁霖口齿不清地斥骂家仆,讨好赔笑,低声下气对本该是妻弟的容正清说:“你放心,我不会报官的。”
“哼,你是不敢吧?”容瑫一针见血指出。
“瑫儿,咱们走。”容正清厌恶鄙夷,看也不看周仁霖,拂袖离去。
医馆门口,乔装打扮混在人堆中的宋飞目瞪口呆,瞬间想通许多事。
半个时辰后
回到下处的容正清失声大叫:“什么?!棠儿还活着?!”
许淮与秦浩良忙捂嘴按住人,秦浩良慎重道:“贤弟,那后生与你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像极了!我和许兄第一眼都以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