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沉沦资讯(203)
扮了两月的乖,有一天,沈云思得寸进尺占用后头人请教的时间,说新学一招想让他帮忙看看,他也点头放任了。
沈云思于是将新近练成,又经师父指点过,自己所引以为傲的剑姿展示出来,得意地看到众人惊艳着迷的神情。收了剑,沈云思转过头,却见青年漫不经心靠着树。
沈云思心下急跳,强捺着情绪问:“韩师兄,这套剑招还有哪里有漏洞吗?”
韩临摇头:“没有啊。”
沈云思又问:“那我是还有需要精进的地方吗?”
连番追问之下,沈云思终于第一次得到韩临的夸奖:“你这套剑招练得很不错了。”
然而沈云思望着韩临的表情,盯着韩临的双眼,发现口中的赞扬并没有到他的眼底。
那你为什么不惊讶?那你为什么不着迷?那你为什么不像别人一样发呆?我这样年轻,你为什么不像师父一样搂着我大声说我的优秀,说我的天赋绝伦?你为什么还是像看流水落花这种寻常凡物一样靠着树!
入夜沈云思仍陷在这桩事里,掐住身下师兄的喉管,逼问道:“你为什么也不看我?”
对方跪在地上做,正自爽利,忽然窒息,拍打挣动仍是摆不脱,直到最后,脖上那双手收去,才活过来,伏在密林的枯叶上抽搐吸气。
这师兄满胸恶气,然而知道沈小少爷任性刁蛮武功又高,不敢惹他,活过命便扶树去捡穿方才乱脱的衣裳,就听沈云思又道:“回答我。”
他语气阴沉,这师兄怕极,谄媚道:“夜深看不清云思情态,我也遗憾。”
沈云思提剑纵身削向头顶茂林。
月色如银,少年美貌,但这师兄见沈云思如此癫狂,哪还敢有色心,趁他削树,抱紧衣裳忙跑了。
既然装乖也得不到另眼相待,沈云思继续做恶徒。两拨不相干,几乎见不到面。沈云思只在程小虎没练好剑,躲着不敢去找他的时候,才能看见他主动找来。听他只说别着急,随后拉住程小虎一遍一遍的过。
不去理他,他倒来找沈云思的麻烦。
树木频繁被毁,怀疑是匪徒来寻仇,韩临去蹲人,反倒撞破师兄妹的事。
野合被抓,韩临将二人往回领,问这树没有气味,为什么要削毁。一起的师妹哪知道沈云思什么毛病,她第一次大着胆子出来就被抓,哭个不停,韩临说以后别做这种事了,让她先回去休息。
单独带沈云思回去的路上韩临说不要再毁树了,又说夏天临溪雨大,树木涵养水土,能止山洪。沈云思心想发了山洪又如何?但今夜被他捏了把柄,嘴上姑且认错说我以前都不知道,师兄真厉害。韩临笑起来,说以前我也不知道,还是一个挑唆我砍树的人告诉我的。
沈云思听青年说自己听不懂的话,有点烦躁,没接话。
此时前面跑来个攥着火把的少年,原来是程小虎来帮忙。余下的路,沈云思就听青年随口考背他心法招式,程小虎真是蠢蛋,连那么简单的东西都能背错,他错一次,沈云思就开口背对的。
如此程小虎不肯露怯再答了,送到房舍前,韩临同沈云思说:“你天赋好,心思不要用在那种地方,你们不是干那种事的年纪。”
你不为所动的“好天赋”。
沈云思听得不耐烦,又怕他揭了野合的底,不想在这个蠢蛋面前没面子,反口就是:“那什么年纪是?你这个年纪?那个大个子男人都不要你了。”
此话一出,青年停步。
“你说什么?”程小虎扔下火把朝沈云思打来拳头。
早有这种传闻,如今沈云思胡说堵他,见他不作回应,一面应对程小虎的笨拳,一面狐疑地盯他。然而火把落地熄灭,夜色太浓,沈云思瞧不清青年神色。不过随即沈云思又想那个大个子长得不怎么样,恐怕不会是真的。
动静太大,房中没睡的跑出来拉架,秦穆锋都被惊来瞧情况。
程小虎连打带咬,用足了猛劲,最后众人拉开他们时沈云思很是狼狈。
问清由来,秦穆锋罕见动怒,要沈云思下山反省。沈云思哪见过师父这样对自己,也不求饶,当即写信给他娘让她来接自己下山。
在家整日不是吃就是玩,没人对招实在手痒,他娘给他请的师父又都是蠢材,剑招没人指点迟迟无法精进,不到一个月沈云思便写信给临溪卖乖求好,为自己的口无遮拦赔罪。
毕竟是天资最高的徒弟,秦穆锋气过了劲,拿信来问当事人意见。那时候韩临坐在房门阶前看程小虎练剑,没有拆信,只说让他回来吧。
程小虎闻言剑也不练了,过来要闹:“他那么造谣你和大个子!”
却听他韩师兄笑着问:“你都没有见过他,怎么也这么叫他?”
程小虎没见过那个男人,都是跟着喊的,称呼又不重要,就像他现在都不知道韩师兄叫什么名字,不过听众人夸张说挽明月足有树高,还是有点好奇:“大个子究竟多高啊?”
韩师兄摇头:“没量过,每回碰上测高称重,他都要躲。”
程小虎追问下去:“他进门真的要弯腰吗?”
韩师兄起身打量起自己屋门:“门矮的话,他是得低头。”
门框上有一些清晰的划痕,程小虎注意到旁边甚至刻了年龄,显然在记录身高。
程小虎用剑指着高韩临一寸多的划痕,问:“这个是那个大个子的吗?”
韩临背过身不再看门框,去洗脸上的汗:“你回去吧,我跟你师父商量商量怎么罚你沈师兄。”
打发走程小虎,秦穆锋问起要紧的事:“你说怎么罚?”
“师叔看着办吧。”韩临把脸盆里的水泼到门前的扶桑花丛里:“反正我跟挽明月的确有些关系。”
熬过处罚的三个月,沈云思立马启程,半路更是急切,将他娘丢在马车里,纵马直朝临溪赶。哪里想得到回来的第一件事却是搬猪肉!
临溪优秀的弟子在起居上有些优待,考虑到练功熬夜,能被分到独屋。这次回来,跟班们来洒扫屋子领赏,沈云思听他们讲近日临溪的事,得知上官阙竟然到了临溪。
兴许是知道沈云思与韩临交恶,跟班诉说这几月风波时好像故意往坏了说韩临的处境,讲上官师兄颇受弟子喜爱,韩师兄生病回来更没他的地方,只能做帮工,为大家磨刀磨剑。
沈云思听得惊悚,并不大信,整理好行李,提起酒坛要去练剑坪找韩临,众人却拦下他,领他去了后厨。
不少弟子过来帮忙,热火朝天地洗菜、剁韭菜、剁大葱,跟班兴冲冲指着说:“今天吃饺子,厨子忙不开,韩师兄领人过来帮忙。”
到处都是菜气油气,沈云思心想饺子有什么吃的,催人引他去找韩临。
跟班引到拥满了人的一条桌案前,众人见了沈云思,识趣让开条道,沈云思上前正见长宽的桌上躺着一整头猪,韩临袖口挽到小臂,正持刀拆解猪肉,取出内脏。
随后韩临挑了把薄刃的拆骨刀,沈云思在旁看了半天,见刀锋转到哪里,哪里的肉就分开,又见他切下一条里脊让递给大厨下火炒菜。
有弟子问:“今天不是吃饺子吗?”
韩临正撕大油,说:“也有人不爱吃饺子。”
拆后丘的时候因为有骨头,都知道他右手不方便,想来帮忙,却见韩临刀锋划了一长一短两道口,接着拧转一下,便拆下那一整块肉,切后肘时也是一样,刀刃一划,又一拧,猪肘就被拆下来。
他手腕灵活,下刀不犹豫,往往一刀一块肉,都是整块,丝毫不碎,沈云思在旁发现他尽是沿着关窍处划。
那样大一头猪,他分解完搁刀,尖细脆薄的刀竟然锋利如昔。
案上猪肉被众弟子搬走,按厨子所言风干腌制做腊肉、剁饺子馅,韩临回身去洗手上的猪油,刷方才右手戴的胶皮手套。
沈云思见他有空,忙上前去搁酒上桌,说这是桃花露,专拿来为自己的口无遮拦道歉。
跟班适时地拿来只碗,沈云思正要倒,却见韩临伸手掩住碗:“我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