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户子科举逆袭为内阁首辅(93)
他们能够提出这样的疑问,倒也不是他们生出了何种小心思。
于是,李知府抬头看向他们,顿了顿,对两位同僚问道,“学子陆杰修的才学,比之尔等当年府试如何?学子秦朝宁的才学,比之尔等当年府试又如何?”
他这样把话抛出,算是把事情点透了。
闻言,董通判与王知州瞬间就明了。
登时,他们二人起身朝上官李知府行礼道,“是我等二人拙见了,还是大人想得长远。”
他们二人心想,幸好今日定夺排名的是知府大人!
回想,陆杰修与秦朝宁二人,比他们当年府试的水平可是高出不少。这样的学子,只会比他们在科举举试中走得更远,官场的起点会完全不一样。
像陆杰修,自身家学渊博,满腹经纶都作不得假的。今日他们如果行事不公,在府试打压了陆杰修而抬举了秦朝宁,这并非是帮了秦朝宁,反而才是害了这位出身自本府城的学子。
罢了罢了,二子终非池中物,自会展翅高飞,他们又何必自作聪明。
这个小插曲过去后的次日,临聿府城内的众多学子迎来了府试的第二场。
他们如第一场那般,需要卯时左右就开始在贡院前排队,接受考差们的检查。
府试的第二场,肉眼可见队伍里那些学子们的数量比之前天,已经减去了半数。
东篱书院今日也只有举试班的三位师兄带着秦朝宁前来下场应试。
没多久后,待秦朝宁经过层层检查,确认没问题后,进入了贡院内。他今日很快就找到自己的号房,安静进去坐好,继续先整理案桌上的纸张笔墨。
府试的第二场,考差们发卷的时间与第一场无甚差异。在对方发放考题时,秦朝宁双手接过考卷,接着小心翼翼地将其拆开查看。
只见,考卷内的内容,府试的第二场,考的是帖经、杂文、策论。
这里面,帖经考的是对科举用书内容的熟背程度,需将其准确无误地默写出来。杂文,此处考的则是表。而策论,竟是:伪倭初现,何以处之?
待看完考题,秦朝宁的小身子恍若顿住了一般,在案桌前发起了呆,心里沉沉的。
何以处之?灭之?降之?焉能弃之?
伪倭初现,是指有百姓放弃了宣朝子民的身份,自愿去投了倭寇,当起了卖国贼。
当初献上那些抗倭之法,是为了能够抗击倭贼。伪倭本身,流的血却是宣朝子民的血。
而在他的脑海里,关于伪倭的来源,大致是分为两类。一类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才去投靠倭贼。另一类是,要么对于朝廷有恨,要么天生恶人。
在秦朝宁的认知里,宣朝的这些老百姓们对于这片土地的热忱,对于源自骨子里的根,断然是轻易不肯舍弃的。
那么,在这里就意味着,面对眼前这道考题,他的立场是,大部分伪倭的产生,是源自于他们在这片土地活不下去了,才恶向胆边生,投了倭贼。
他缓缓阖上眼皮,开始沉思,嘴巴里莫名觉得苦涩。
片刻后,他睁开眼眸,决定把答题思路集中在,从上至下压下来的苛捐杂税上面。
初到临聿府城那会,他们家要去南街那边摆摊子来着。当时,除去因为那个小摊子所需而了解的缴税名目外,他私下在摊子里代写书信的时间里,对于众多民生的实际各类税收情况也多了不少了解。
那几日,他由于对于各类奇奇怪怪的税后名目感兴趣,在南街那边时常会主动提问。眼下,倒是都可以把这些信息都整理整理,用在策论中。
此外,关于税收这一块的执行,秦朝宁下意识就想到了盐边县的县令大人和主簿他们。
此刻,他隐隐有种感觉,县令大人他们这些年都只呆在盐边县这个旮旯角里,得不到升迁,大概率怕是和上缴朝廷的税收也有很大的关系。
譬如,他们一家子在盐边县多年了,对于临聿府城这般多的税收名目,是真的见都没见过。
所以,县令大人他们的政绩,定然不会太好。
换个角度,倘使临聿府城这样的大城池都尚且如此,那么它的下属十二个县里,除去盐边县这般甘于穷困安稳的小县城以外,会否存在着个中层层递增压迫百姓缴税的极端例子呢。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这里面不得不提及,宣朝的律法里,各县能根据自身的情况在税收条例里稍作修改。
这意味着,但凡有些许操作空间,其中就能被有心人玩出五花八门来。
文字的理解,可能人人都不一样,但是刚好踩着底线蹦跶的事,古往今来,均不罕见。
秦朝宁花了些许时间理顺思路,才抬手在案桌上铺开草稿用纸,开始作答。
第一题的帖经,总共三道小题,分别是需要在考题中的节选片段后方往下默写《尚书》、《公羊传》和《毂梁传》的内容。
第二题的杂文,考的是以弘扬君子之风,题表一篇。
这两道题对于他而言,不难。秦朝宁便专注地执笔不疾不徐地作答。
等到了第三道题,他才多次停顿斟酌言辞,删删改改后把策论写了出来。
然后,待确认策论上的内容字句通畅,同时,他想表达的观点都写上了,他才把它抄到正式的答卷上。
尔后,申时三刻左右,他举手示意考差,自己可以缴卷了。
等秦朝宁缴卷过后离开号房时,他的余光所至,甲甲号房的陆杰修还在奋笔疾书。这位年仅十二的少年,身形清瘦,眉间蹙起,似有许多道不尽的烦恼。
第074章 豆芽仲永
出了贡院后, 秦朝宁一下台阶,抬眸就看到了他大哥秦朝阳的身影。
他哒哒哒地往秦朝阳跑过去,仰着小脑袋, 伸手拉了拉他的手,朗声喊道, “哥!”
这会在沉思状,发着呆的秦朝阳瞬间被他吓了一跳, 才回过神来,“幺儿考完啦?”
“哥, 怎么了?”秦朝宁见他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好奇地睁圆了眼。
见自家幺弟一脸纯真,秦朝阳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脸色不大好地沉默了一瞬。
片刻过后, 他下蹲身子拿起手推车的手柄, 想了想,还是选择把事情告诉他。
自家幺弟的心性,他是知道的, 比之他们家中几人都坚毅很多。
他边往前走,边给秦朝宁用两三句话就带过府城衙役在南街牌坊底下, 吊起了两具伪倭的尸首这件事。
听完后, 秦朝宁的脚步一滞。
待反应过来,他就安静地跟在后方,推着手推车的木板。
俩人这会慢慢走着, 眼下皆没了言语。
“哥”,秦朝宁好一会儿后, 才抬眸看着秦朝阳的背影,喊了他一声。
等秦朝阳回头来看向他, 秦朝宁便告诉他,府衙之所以这么做,大概率是为了杀鸡儆猴,让老百姓们切莫主动投倭。
他们不必为此伤怀,庸人自扰并不能解决问题。他们在此事上面,做不了什么。
秦朝宁今日的府试第二场里,才梳理过伪倭发生的原因。他知道,宣朝的大环境一日没有做出大的变革,这类的事件只会越来越多。
百姓们本质上大多易于满足,只要能够吃得饱,穿得暖,家里日子过得下去,就会守着一亩三分地,吃苦耐劳地坚持下去。
大环境让他们活不下去,他们才会在最差的结局里抓个较差的,去图一线生机,去图泄愤等。
他们现下能做的,唯有一直前行,才有看见光的那天。
待回到西街的小院子后,他们俩兄弟都默契地把南街的事给隐瞒了去。俩人如常地帮家里清洗发豆芽的竹篾,棉布,豆子等,趁着时辰还早,多多少少干些活。
傍晚吃过晡食后,秦朝宁突如其来地提醒秦柳氏他们,家中若有银票,可逐渐换成金子。
日后,家中存放的铜钱也需定期去换成银两,待银子攒的数额大后便换成金子。
秦柳氏他们三人听完后,没多想什么便应下了。
幺儿的主意,大抵上不会出错。而且,无论是银票,亦或者是金子,在他们看来都是钱。幺儿让换成金子,便换成金子吧。
秦朝宁则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想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