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被迫替嫁后(8)
算、算了。
小命要紧。
宫中赏赐和赐婚相差无几,旨意一下,当场推拒就同朝圣上打脸没什么分别,楚召淮陷入两难,正犹豫着要如何措辞。
——起码得做个样子,不至于在璟王府处境太过难堪。
徐公公像是早就料到,笑着说:“王妃,这是宫中楚贵妃的赏赐。”
楚召淮一愣。
楚贵妃?
离京太久,他差点忘了宫中还有个位及贵妃的姑母。
血亲赏赐,更无法推拒。
楚召淮悄悄看了姬恂一眼。
姬恂已没再看他,撑着脑袋神色恹恹,像是只困倦的兽。
楚召淮盯了半晌也没瞧出他的态度,只好顺水推舟:“谢姑母记挂。”
徐公公笑眯眯地将赏赐放下:“圣上还说,过几日王妃归宁,王爷刚大病初愈不便出门,可在府安心修养,省得来回奔波累着身子。”
姬恂看向徐公公,并未说话。
笑容可掬的徐公公却被他这个轻飘飘的眼神看得心中一紧,笑容几乎维持不住。
良久,姬恂缓缓笑开了:“王妃归宁,于情于理本王自当相陪。”
徐公公得到圣上想要的答案,轻轻吐了口气,又客客气气说了几句吉祥话,这才退下回宫复命。
殷重山注视着宫人离去的背影,眉头紧紧皱起。
镇远侯府已延三代,从开国元勋权势滔天,传到楚荆早已无权无势,削无可削,“镇远”爵位形同虚设。
即便如此,侯府三代传承也不容小觑,皇帝无故赐婚,必然不想侯府作为璟王爷的助力。
那为何还要拐弯抹角逼王爷陪王妃归宁?
楚召淮并未瞧出问题,正在一旁傻乐。
既不是皇帝赏赐,便能心安理得收了。
瞥见姬恂淡淡看他,楚召淮赶紧将笑收了,装作勉为其难的模样:“王爷,姑母馈赠,实在盛情难却。”
“难却?”姬恂眉梢轻挑,体贴地道,“既然王妃这般为难,那让重山替王妃收到府中库房?”
楚召淮:“……”
楚召淮掩下眼底的敢怒不敢骂,憋了半天,嗫嚅道:“其实也没、没太难,我努力克服,不便劳烦王爷。”
姬恂似笑非笑:“王妃已是本王的人,举手之劳何谈劳烦?”
楚召淮:“……”
楚召淮神情一片空白,好像已经死了一会。
他果真听到了。
第6章
他摸不透姬恂的脾性,来回思索终于艰难做出取舍:“王爷恕罪,方才情急之下失言了——那就辛苦王爷将赏赐收入府中库房吧。”
说出这话楚召淮心都在滴血。
今年当真时运不济,先是一百二十台嫁妆虚了一半,如今姑母赏赐也得拱手相让,都说破财能消灾,这么多财没了,那他原本得遭多大的灾。
正暗暗伤神着,耳畔好像有一声闷笑。
楚召淮迷茫抬头。
姬恂还在跷着他的瘸腿,金纹宽袖垂曳着堆在手肘,指腹慢悠悠托着一颗硕大的紫色珍珠,像是在看成色,并没笑他。
楚召淮收回视线,蹭了下脸,心中嘀咕。
难道幻听了?
姬恂将珍珠扔回承盘上:“既是贵妃赏赐,王妃还是自己收着比较妥当。”
楚召淮眼睛倏地亮了,整个人瞬间春暖花开。
他努力抑制上扬的唇角,矜持道:“王爷都这么说了,我便不推辞了。”
姬恂撑着脸侧笑着注视楚召淮,似乎觉得他一见钱眼睛就变成铜钱的样子很有趣。
不过仔细一瞧:“王妃的脸怎么了?”
楚召淮还在喜滋滋,闻言疑惑地伸手摸了摸脸。
从晨起他就隐约觉得脸上发痒,本以为是不习惯抹粉,现在姬恂一说他后知后觉颊面的刺痛,好像肿了。
楚召淮心里一咯噔。
离回门还有两日,不能现在就暴露。
“许、许是水粉糊太久,有些起疹,等会洗掉就好,没什么大碍。”
姬恂笑了声,竟然也没追问:“原来如此。”
楚召淮悄悄松了口气。
这时,侍女鱼贯而入,开始布早膳。
璟王府昨夜送来的是冷食,天寒地冻再精细的菜样被冻得汤汁凝结,瞧着不怎么有食欲,楚召淮本做好早膳也要啃油拌冰碴子的准备,落座后直接愣了。
满桌蒸腾热气,香味扑鼻,竟有一半是热食。
楚召淮疑惑极了。
不是说璟王府常年皆是冷食吗?
璟王……总不至于是为了自己才破例的吧?
楚召淮很有自知之明,甩了甩脑袋散去这个自恋想法,稳住神情拿起筷子。
……只是在用膳时还是没忍住偷偷观察了下。
姬恂大病未愈,好似没多少食欲,一顿饭不是在吃冷食就是在喝冷酒,冒着热气的粥和热汤半点没碰。
好像的确是特意准备的。
楚召淮喝了口粥,陷入沉思。
传闻姬恂很难相处,性格阴晴不定还好杀人。
不过仔细一想,昨夜姬恂一杖将人捅个对穿的场景虽然可怖,可那是在生死一线间,若刺客不杀,那他俩就得串一串殉情去。
这样算来,姬恂还算救了自己一命。
楚召淮没忍住,又偷偷摸摸看向姬恂。
姬恂漫不经心喝着冷酒,垂着眼看着膝上的两张帖子,雾气蒸腾将他凌厉的眉眼氤氲得温润几分,乍一看好似书中雍容华贵饱读诗书的贵公子。
既不疯,也不带煞。
楚召淮一直紧绷的情绪没来由松懈了些。
除去新婚夜拿鸠首杖捅人外,姬恂好像也就有时候嘴刻薄些、爱吓人,相处下来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楚召淮隐约有了猜想。
十有八九那些杀人如麻的传闻是京城人故意放出的虚假消息,目的便是落井下石,想破坏璟王战神的好名声。
京城的人心还挺脏。
回想起年幼时被楚召江空口白牙污蔑的事,楚召淮知晓百口莫辩是何滋味。
吃了几口,看姬恂只喝酒许久没碰菜,楚召淮壮着胆子想试探一下,拿起旁边侍女布菜的筷子夹了块鱼肉放在姬恂面前的碗碟中。
“王爷尝尝这个。”
姬恂手微微顿住。
身后候着的殷重山眼神一凛,手缓缓握在后腰处的刀柄上,杀意毕现。
前堂一阵诡异的死寂。
楚召淮并未发现气氛不对,还在心中嫌弃这好好的鱼做出来怎么齁咸,还是临安的醋鱼比较合他胃口。
姬恂注视着楚召淮,眼瞳收缩又扩散,像是只伺机而动的兽,偏偏神色没太大变化,甚至算得上温和地笑了:“好。”
说罢,竟然拿起筷子夹起来吃了一口。
殷重山无声吸了口气,感觉自己好像还没睡醒。
就、就这么吃了?
璟王年过二十六还未成婚,这些年京中不少人都送过美人娈童前来试探,曾有个大胆的美人擅作主张顶替侍女的位置为王爷布菜。
那晚璟王府血流成河,那几人的头颅也被装入箱里,直接搬去送人的府中,惊得满朝上下参璟王的折子一道道往上递,圣上无奈罚了半年俸禄才了结。
此后只要有人敢往府里塞人,皆被斩了头颅原路送回。
久而久之,再也没人敢明面送人。
殷重山不着痕迹哆嗦了下,隐晦地看向楚召淮。
这人不简单,定有过人之处。
不简单的楚召淮还在怀念醋鱼。
见姬恂不排斥他布菜,还脾气很好地笑了,他越发觉得传言不真。
这顿饭吃得风平浪静——主要是楚召淮平静,在一旁的殷重山心中都要惊涛骇浪了,手中的刀握了半天愣是没敢出鞘。
楚召淮用完膳,规规矩矩和姬恂告辞,寻了个“洗脸”的由头冲回寝房。
等洗完脸后临镜一照,楚召淮又被吓住了。
水粉糊得太久太多,常年带着病色的苍白脸上已浮现淡色红疹,一路蔓延至脖颈,像是发了急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