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被迫替嫁后(129)
楚召淮温顺点头。
满暖阁的太医鱼贯而出,白鹤知也出去似乎又去煎药。
楚召淮脑袋懵懵的,记不太清梦中之事,只隐约知道他梦到娘了。
眼皮还在打架,身上虚弱得没有半分力气,但他听舅舅的话,只闭眼强撑着精神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楚召淮放空呆脑在心中磕磕绊绊背医书,就在即将撑不住要睡过去时,忽然感觉有人伸手在探他的鼻息。
舅舅吗?
正奋力睁开眼,楚召淮忽然“唔?”了声。
那人翻身躺在他身侧,坚实有力的双手温柔轻缓地将他拥抱在怀中,热意滚烫裹挟周身。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楚召淮茫然睁开眼。
姬恂闭着眼躺在他身侧,宽厚的臂弯极具安全感,一手环抱后背、一手扣着腰将楚召淮牢牢抱住,好像不抱严实就会被人夺去,眉间皆是浓烈的疲倦。
“王爷?”
“嗯。”姬恂和楚召淮额头相抵,闭着眼语调前所未有的乏倦,“抱疼你了?”
楚召淮摇头,抿唇好一会才讷讷道:“王爷手好像在抖,是冷吗?”
姬恂沉默良久,忽地笑了,胸膛传来轻微的颤动,他似乎轻轻吻了下楚召淮的发顶,淡淡道:“嗯,冷。”
楚召淮“啊”了声,他没多少力气,说话也细若蚊嗡,语调带着担忧:“你今日有吃药吗?还未开春,不能再穿着单衣到处跑,会得风寒。”
姬恂手臂一僵,怔然注视着他。
因相拥的动作,垂眼能瞧见楚召淮病白的半张脸,羽睫浸着水,嘴唇仍是苍白的没有半分血色。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却还在惦记自己有没有喝药。
圣上忌惮姬恂和他兄长,哪怕身在晋凌,自幼身边也是尔虞我诈,将姬恂一步步养成过分警惕的脾气。
宁王被亲近之人害死后,姬恂更是什么人都不信,只觉得世人皮囊下,皆是令人厌恶的私心、算计。
姬恂从不相信有人会表里如一,再纯澈的人也有阴暗的一面。
楚召淮自幼被楚家、白家磋磨,就算性子开朗,能逢人便带着笑,轻而易举谅解其他人,心中应当也留有一丝深埋着的怨恨。
可姬恂错了。
命运不公,血亲冷待,楚召淮不怨不恨,善待旁人,自由而张扬,靠着自己也能跌跌撞撞地长大。
明明身躯比谁都孱弱,却好似这些年的风吹雨打将他的秉性磨炼得……
几乎带着佛性。
姬恂将人抱在怀中,近乎有种渎神的罪恶。
天边明月被他拽入水中,囚禁在一汪死寂的水潭不得自由,如今还被一群水黾肆意践踏出破碎的涟漪。
姬恂缓缓收紧手臂,声音轻得像是怕吓到他:“白院使说你要静养,护国寺是个好去处,幽静偏僻,佛祖菩萨也能庇护你身体康健。”
楚召淮神思不属,累得恨不得倒头就睡,闻言却虚弱笑了。
姬恂问:“笑什么?”
“笑王爷。”楚召淮道,“你明明不信神佛的。”
姬恂笑了。
……白鹤知也笑了,牙齿几乎咬碎了:“王爷好雅兴。”
姬恂:“……”
浓烈的药香飘来,姬恂面色没有丝毫变化,轻轻将楚召淮扶着半拥在怀中,脸皮极厚好像没注视到白鹤知的怒瞪,彬彬有礼地伸手接过药。
“劳烦了。白院使也累了一整夜,先去偏院休憩吧,有事本王会让人叫您。”
楚召淮刚脱离危险,白鹤知不想他再为琐事伤神,难得没有和姬恂多说,沉着脸半声没吭转身走了。
姬恂扶着楚召淮的下巴,慢慢倾斜药碗。
楚召淮张唇喝了一口,正想一鼓作气咕嘟完,唇边的碗沿就撤开了。
“小口小口喝,别呛到。”姬恂道。
楚召淮撕心裂肺的咳声好像还回荡在耳畔,姬恂唯恐他再咳着,惊了好不容易稳下去的心疾。
楚召淮欲言又止,只好吞咽下去。
姬恂这才将碗沿凑上来。
这样一口一口将大半碗药喝完,楚召淮苦得几乎精神了,奄奄一息被姬恂摆弄着放回被子里。
“睡吧。”
楚召淮本想说睡不着,但姬恂的声音低沉喑哑回荡耳畔,好似蛊惑般一把抓住他本就昏昏沉沉的意识。
几乎是片刻,他蜷在满是姬恂气息的被子中,安然入睡。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嘴唇上似乎落了什么东西。
轻柔温热,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像是……一个吻?
第63章
白夫人的手稿的确有用。
白鹤知医术高超, 熬了数个通宵根据手稿调出的方子将楚召淮从鬼门关救回,有惊无险。
楚召淮又断断续续昏睡了两三日,整个暖阁全是腌入味的浓烈药味。
闹市街死士火药爆炸的案子, 被姬恂力排众议接了下来——主要是三法司实在是怕了姬恂这条疯狗, 根本无法阻止,只能任由他去查。
众人无法理解煞神又发什么疯。
王妃只是受了点惊吓罢了,也没伤到哪儿, 三殿下被震得一直在呕血都没说什么, 姬恂就要疯到查到谁就一刀砍了, 短短几天和此事有关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没逃脱。
楚召淮对此事一概不知, 昏沉数日精神一直不济, 除了吃药便是睡觉,整个人瘦了一整圈。
入了三月,风已带着春日的气息, 不再彻骨的冷。
难得风和日丽,姬翊到了后院, 就见楚召淮裹着披风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满脸掩饰不住的病色。
“还没好呢?”姬翊随手拎了个椅子溜达过去, 一屁股坐上去,“听说前几天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被我爹劫持来王府了,三殿下那边就留了个半吊子太医。”
楚召淮努力睁开眼,嘴唇惨白如纸,好不容易被养出点肉的面颊几乎凹陷一块, 他茫然道:“啊?还有这事?——唔, 你脸怎么了?”
姬翊拿着小案上的糕点啃, 吊儿郎当的脸上带着一片淤青,随意道:“没事, 在国子监和人打了一架。”
楚召淮皱眉道:“谁敢打你?你好像还瘦了,怎么回事?”
姬翊吃糕点的动作一顿。
这人自己都病得差点死了,竟然还关心旁人?
姬翊别扭地侧过头:“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上次在黄鹄阁若不是楚召淮护住他,他早已被炸得血肉模糊了,这种救命之恩姬翊不知要如何回报。
姬翊虽然爱烧香拜佛,但一年去个两三次尝尝鲜可以,让他待在佛寺一个月,过清汤寡水的日子,还不如去国子监呢。
只是楚召淮体虚病弱,需得静养,姬翊只好别别扭扭地答应下来。
楚召淮撑起身子,从一旁拿出药膏,指腹蘸着给姬翊擦眼尾的淤青。
姬翊蹙眉,“嘶”了声就要往后撤。
楚召淮道:“别动。”
姬翊只好不情不愿地凑上去,疼得手都抓紧了也没往后躲了。
“怎么伤这么厉害?”楚召淮眉头轻轻锁着,道,“你就站着让人打吗?”
“没有。”姬翊比了比手臂,得意地挑眉,“我一人打十个,将那群孙子全都打得嗷嗷叫……嗷嗷嗷!疼!你这什么药……”
话虽如此,他还是没躲。
“让你很快好的灵药。”楚召淮笑了声,又闷咳两下。
姬翊一僵,不敢再惹他了,像是被套着圈的狗子,闷闷道:“梁枋病重,沅川那边施压许多日才终于同意他回家,国子监那些人酸言酸语说梁枋命不久矣,我直接上去就是一拳,别提多英勇了……嘶,这药里掺辣椒水了吗?”
楚召淮将药涂好:“下回别这么冲动了。”
姬翊撇嘴,下意识就要反驳,可又一想到那日是因自己嚣张和三皇子吵架才耽搁时间被刺客攻击,顿时心虚地闭了嘴。
楚召淮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指望姬翊会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