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被迫替嫁后(165)
几人推推搡搡,手脚并用地回府了。
楚召淮好奇地拎着一个小喜包上的坠子,悬在眼前微微晃了晃。
铜钱相撞,叮铃作响。
日光下,楚召淮眉眼如画,忍不住弯眸笑了起来。
不远处的姬恂瞳孔倏地一缩,呼吸几乎都乱了。
陆无疾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愣了愣,终于明白陛下绕路的原因。
敢情是来看前妻。
怪不得这副恨不得冲上去吃人又被无形的镣铐扣住脖颈,只能硬生生止住,在那看着止瘾的架势。
拜完堂,门口似乎又要放鞭炮了。
楚召淮怕极了这样噼里啪啦的动静,起身慢吞吞地回了府。
姬恂目不转睛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看了许久,缓缓吐出一口气,握着已染了血的马绳,下颌崩得死紧。
理智和冲动在脑海中吵闹。
能看一眼,便知足吧,莫要这般贪心。
毕竟人是自己亲手放走的,就算做出这副情深悲切的不舍模样,也挽回不了他。
姬恂缓下心口的剧痛,微微闭眸,终于策马而去。
嗒嗒。
马蹄声奔腾响起。
楚召淮刚走到后院,就听高墙之外似乎突兀响起一阵马蹄声,疑惑地歪了歪头。
他也没多想,抓着一把的喜包回去了。
***
天边云卷云舒,迟来的春日越来越暖。
没过半月,养病中的楚召淮终于连披风也脱下了,穿着身淡紫色襕衫衬着身形颀长,帮白鹤知将一本本医书往马车上。
白鹤知蹙眉道:“病才刚好,别乱动,让下人来就好。”
楚召淮将几本盛着绝本书的匣子递上前:“哪就连个东西都搬不了了?”
“真用不到你。”白鹤知无可奈何道,“你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楚召淮摇头:“我没什么东西要收拾。”
就是几件衣裳和那个小麒麟摆件,早就收好放在马车中了。
已是四月十六了,慢吞吞坐着马车从京城出发,端午前估摸着能到江南。
今日天朗气清,正适合出行。
将东西一一搬到马车上,已是巳时,白鹤知将府中事务给管家吩咐好,踩着马凳上了车。
为了照顾楚召淮,白鹤知特意弄了辆宽敞的马车,能让楚召淮在里面蹬腿着滚来滚去都没问题。
马车幽幽从白府离开,一路朝着南去。
楚召淮在京城待了小半年,乍要离开还有些不舍。
白鹤知看他一直在掀着帘子往外看,笑着道:“咱们回江南后,先帮你将想要的临湖小院子买了,等安顿好后有时间再来京城住一住。”
楚召淮笑了笑:“不用,那个院子早就卖出去啦。”
白鹤知一怔。
那个宅子对楚召淮而言,只是一个寄托罢了。
像是在小毛驴脑袋上挂个胡萝卜,引着他一步步自欺欺人地往前走。
如今他已想通,不再奢想那个早已不会属于他的宅子。
白鹤知犹豫着道:“那你还想回白家吗?”
楚召淮沉默,并未回答。
白鹤知见不得他这副样子,笑着说:“反正我们召淮医术超绝,就算在哪儿都不会发愁。”
楚召淮点点头,竟然还认了,一本正经地说:“是的,毕竟我们召淮是神医嗷。”
白鹤知一愣,随后哈哈大笑。
养病这么久,楚召淮身上那点颓丧和悲色也逐渐消失,隐约又有了之前活蹦乱跳的影子。
马车外的人声正在缓缓消失,随着城门口的盘查,彻底离开这座精致华贵的石头笼子。
楚召淮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像是释怀,心口却莫名泛着酸涩,一波又一波。
这次离开,恐怕他此生都不会再回来了。
也再难见到姬翊、梁枋、赵伯、殷重山、周患等璟王府的所有人。
……还有姬恂。
楚召淮垂下眼,伸手按住微疼的心口。
其实并不碍事,情感割舍时总会有个过程,这是正常的。
楚召淮并不排斥,清醒着任由那股酸疼由心尖遍布全身。
掌心贴着左心口,感知心跳缓慢均匀跳动。
怦,怦。
一声又一声,伴随着马蹄声,逐渐远离这场荒唐又悲伤的……美梦。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下。
京城外一望无际,鸟鸣风声灌入耳中。
有人轻轻地道:“召淮。”
楚召淮眼眸倏地睁大,掌心下的心脏毫无征兆地剧烈跳动起来。
白鹤知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欲言又止地回头看向楚召淮。
楚召淮坐在阴影中,似乎愣怔住了,手缓缓伸向一边窗户的车帘,可两指却只是揪着,指尖轻颤着并未动。
好一会,他才轻轻道:“陛下。”
姬恂的声音顺着车帘飘来,前所未有的温柔:“我不拦你,只是想临走前……同你说几句话。”
楚召淮揪着帘子,闭了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掀开车帘,朝外望去。
马车车窗宽敞,姬恂身着黑衣,并未束冠,墨发被一条紫色发带绑起,将他眉眼的戾气遮掩得一分不剩,甚至显得过分温和。
楚召淮手一动。
姬恂站在那,车帘掀起后眼神直直望着他,像是要将他的五官眉眼牢牢印在心底。
欲望几乎破体而出,声音却是柔和的。
见楚召淮还在犹豫,姬恂眼眸轻动,近乎乞求地道:“真的只是几句话。”
楚召淮愣了愣,好一会才轻轻点头。
姬恂松了口气。
京外十里处的长亭中,举目四望皆是一片翠绿之色。
楚召淮拾级而上,走到长亭的石凳上坐下,眼神看砖看亭看风景,就是不看姬恂。
姬恂缓步走上前,坐在楚召淮对面。
长亭一片寂静。
良久,姬恂开口道:“你日后便要一直在江南安家落户了吗?”
楚召淮点点头,又摇摇头。
姬恂一直在看着他,眼神没有半刻分离过,楚召淮本就对视线敏锐,躲了一会见他还看,只好蹙着眉头抬眼和他对视。
“陛下就只想说这一句吗?我还要赶路,怕是不能在这儿……”
姬恂说:“对不起。”
楚召淮话音戛然而止,愣怔看他:“什、什么?”
“春猎时瞒着你是我不对,最后没能如约回护国寺接你。”姬恂看楚召淮下意识害怕地往后撤,心间一疼,强忍着轻声说,“我说这些并非想逼迫你留下,只是……”
只是觉得,他得在楚召淮离开前道歉。
楚召淮呆呆看着他,心中那股凝结不去的郁气好似随着这声“对不起”一点点散去。
他突然明白,自己想要的只是姬恂的这句“我不对,我不该丢下你”。
楚召淮许久没说话。
姬恂也知晓口头上的歉意并无用,从袖中拿出一块精致的玉佩递给他:“日后无论你在何处,拿着这块玉佩到任意府衙或官员府,无论银钱或人,想要什么都可以。”
楚召淮站了起来,侧过身没看他,也没看那枚价值连城的玉佩:“不必了,我不需要这个。”
“召淮!”
姬恂起身上前几步叫住他,犹豫半晌,一向怼边天下无敌手的嘴此时却说不出任何有用的措辞。
良久,他才憋出一句:“那你留下,做、做个念想?”
楚召淮:“……”
从没见过有人硬塞着,还让人做“念想”的。
楚召淮背对着他,轻声道:“真的不用——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王爷所做的任何事我都是理解的,所以不会怨你。”
姬恂脸色一白:“召淮……”
楚召淮没再多说,缓步从长亭走下去。
哪怕楚召淮这样说,姬恂仍是跟着他,努力遏制住想要强留住他的冲动,眼神直勾勾盯着他的背影。
脑后几乎被盯出个窟窿,楚召淮看着远处在马车边等着的白鹤知,忽然前所未有地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