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被迫替嫁后(50)
姬恂正坐在那支着下颌懒洋洋和亲卫说话——此人瞧着桀骜不驯, 不像个信神佛的人, 此时却装模作样盘膝坐在打坐诵经的禅床上, 衣襟大敞, 坐没坐姿,手中还盘着个破珠子。
瞧见楚召淮撇着嘴回来,姬恂眉梢一挑, 笑道:“王妃拜完菩萨了?”
楚召淮闷闷道:“嗯。”
姬恂眼眸动了动,许是良心发现又说了句人话:“深夜半夜还要烧香, 如此诚心, 满天神佛菩萨必定佑护王妃得偿所愿。”
楚召淮一听他阴阳怪气就烦, 又“嗯”了声,跑去屏风后的榻上睡觉了。
姬恂应该不是在谈什么要事,都没有避着他,隔着屏风隐约听到亲卫肃然回禀。
“……的确如此,属下一双鹰眼瞧得千真万确, 真情落泪, 感伤非常。”
姬恂眼眸动了动, 注视膝上墨迹未干的「王妃记注」,只觉得狗屁不通。
看了一遍。
楚召淮巴不得离开王府, 摆脱他,怎么可能因求他身体康健求到下下签就悲痛欲绝?
……再看了一遍。
姬恂冷淡阖上书,似笑非笑瞥他:“你确定不是求到下下签,激动得热泪盈眶?”
亲卫:“……”
亲卫干巴巴道:“可他脸上未露半分喜色,和人说话也蔫蔫的提不起精神,是真悲痛。”
姬恂眸光漠然瞥他,将亲卫看得冷汗一层一层地出。
……然后就见王爷打开记注又看了一遍。
楚召淮洗了脸将衣袍挂在衣桁上,听着外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话,心想这俩人在说什么呢,什么悲痛。
不过也不关他的事。
楚召淮脱了外袍只穿单薄寝衣滚到床榻里边,开始酝酿睡意。
这禅房放着炭盆,虽比不得王府那般炽热如春,但也勉强抵御屋外寒意,再盖床被子也不至于冷得哆嗦。
这种温度依姬恂的体质必定是觉得热,可能等会撑不住另择禅房入住。
姬恂的不举和怕热像是给楚召淮吃了定心丸,身体逐渐放松,舒舒服服地窝在柔软的被子里睡觉。
被子好像用上等的绸子制成,温暖轻薄,不太像是寺庙人来人往的禅房所会有的。
难不成是从王府带来的?
楚召淮东想西想,终于昏昏沉沉有了困意。
突然,有人坐在榻上的细微动静像是惊起雪崩的石子,楚召淮猛地睁开眼,炸毛似的伸脚一踹。
“啪。”
冰凉如冷石的手扣住楚召淮的脚踝,姬恂温声说:“是我,别怕。”
楚召淮:“……”
是你才要怕。
姬恂已吹熄了灯,将楚召淮踢起时撩起的被子重新掖回去,昏暗中嗓音低沉,好似蛊惑般轻悠悠地说:“乖一点,睡吧。”
楚召淮理智虽叫嚣着要清醒,可身体实在撑不住,脑袋微微一歪,眼皮挣扎睁了好几下还是没能抵挡席卷脑海的困意。
因困倦羽睫凝着的水痕从眼尾滑落,楚召淮窝在被子中,那股残留心底的委屈趁着主人昏沉时冒了个头,喃喃地梦呓道:“……不喜欢你。”
姬恂手一顿。
连骂人都不会。
昏暗中瞧不见姬恂的神色,他没说话,只是轻笑了声,和衣躺在床沿闭上眼眸。
禅房的床榻并不大,楚召淮几乎贴着墙睡,中间空了好大一块无人问津。
直到深夜,楚召淮彻底陷入深眠,嘴中不知咕哝了句什么,猛地一翻身,脚直接踹在姬恂腿上。
姬恂在战场枕戈待旦惯了,在楚召淮翻身的刹那便已醒了。
楚召淮狠狠踹了他一脚,察觉到有人,又蹬了蹬,还用江南口音嘟囔着一句,大概能听懂他在说:“谁呀,谁在我床上,不要偷我的钱。”
姬恂:“……”
此前并未真正同床共枕过,没想到楚召淮睡姿这般差。
楚召淮又滚了一圈,嘴中还没听,叽叽咕咕说着梦话:“我不要吃菜馒头……我有钱!我真有钱……”
姬恂又浮现出那股熟悉的无可奈何,伸手将被踹开的被子拽过来裹住他。
除了钱就是钱,连梦中也在想着钱。
姬恂几乎从出生起身边便全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年幼时哪怕宁王全力相护他也有数次几乎死在自己人的背叛和算计中。
姬恂从未见过像楚召淮这种毫无城府,一眼便望到底的人。
清澈得就像是他的名字。
黑暗中,姬恂注视着睡得四仰八叉的人,手缓缓在楚召淮眉眼间抚了抚。
清澈活泼的流水从不属于哪个沟渠。
若留不住一捧不属于自己的潺潺清水,索性筑建高墙堤坝,哪怕只是将那清水困在满是淤泥的池塘,也是一处好风景。
楚召淮又梦呓了声,看架势像是要翻回去。
姬恂倏地缩回手。
被子的暖风被楚召淮这连滚三四圈都跑没了,他后知后觉到冷,下意识循着床榻上的热源滚了过去。
姬恂一僵。
楚召淮滚到他怀里,双手像是抱枕头似的环住姬恂的腰身,让自己深陷这热烘烘的热源中,惬意得眉眼舒展,也不嘟囔钱了。
楚召淮像是做了场美梦,眉眼弯弯:“菩萨显灵了。”
折腾完,他终于彻底安分下来,乖乖窝在姬恂怀里睡了。
姬恂怔怔注视着他。
男人全身只有一双手是冰凉的,体内热症未消,惹得好似炭火,楚召淮常年多病,身体像是微凉的玉石,贴着他赤裸的胸口,像是浇熄了一把火。
体内常年未散的热意有了刹那的消退,姬恂注视着安睡的楚召淮,神使鬼差想起周患的话。
“我如果喜欢一个人,他却把我当棋子,即使那局对我有益处,我还是会伤心。”
***
楚召淮难得睡了个舒服觉。
山上比城内要寒冷许多,禅房炭盆又不毒,他本来还担心自己会被冻醒,但一觉醒来天已亮了,浑身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楚召淮还想再睡个回笼觉,在怀中抱枕上蹭了蹭,高高兴兴闭着眼。
只是一场回笼觉没睡完,楚召淮像是察觉到哪里不对,迷茫地开始伸手在床榻上胡乱摸索。
不对啊,禅房怎么会有枕头让他抱?
手指摸到极其温软的东西,往下一滑好像是带着肌理的硬块。
什么东西?再摸摸。
手往下,终于抚摸到质地柔软的纱布。
楚召淮猛地一哆嗦,瞬间醒了。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浑身僵硬宛如柱子,羽睫拼命抖了半天才敢瑟瑟发抖地睁开眼睛。
视线所及是常年不见光而苍白的胸口,还带着粗糙的伤疤,往下是肌理分明的腹肌蜂腰,以及自己那只还缠着白纱正在往人家裤子里探的爪子。
楚召淮:“……”
姬恂懒洋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王妃好荒淫啊。”
楚召淮耳朵一阵嗡鸣,哆嗦抬头。
姬恂倚在床头,垂着眼似笑非笑看着他。
楚召淮眼前一黑,结结实实一头栽回去,差点睡个完整的回笼觉:“王王王……王爷!”
都吓出狗叫了。
“嗯?”姬恂没事人一样看他,衣襟大敞着也不知道拢一下,“王妃有什么话要辩解吗?本王听着呢。”
楚召淮:“……”
楚召淮羞愤欲死,脸颊红得要滴血。
他本来就不善言辞,哆哆嗦嗦半晌终于想出一条妙计。
逃。
王妃三下五除二穿好衣袍,兔子似的跑了。
殷重山和周患正在外面守着,见楚召淮满脸通红夺门而出,面面相觑。
紧接着,禅房里就传来王爷的笑声。
听着像计谋得逞的登徒子,殷重山小声嘀咕:“王爷定然欺负王妃了,不会在这佛寺动手动脚了吧?阿弥陀佛!”
***
真正的登徒子楚召淮几乎要羞耻哭了,指腹似乎还残留着姬恂温热皮肤的触感,灼烧得他指尖发痒,恨不得将自己的右手给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