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奴欺主(243)
老者望着叶长洲,双眼湿润:“还望殿下收下。您为天下百姓不辞辛劳万里游学,为两国通商路,又带回庆安国作物种子,您是我们老百姓的恩人呐!这点粗鄙物事,还望您不要嫌弃。”
“殿下,您就收下吧。”众村民齐齐道。
叶长洲朗声道:“多谢大家,我们这点人也用不了这么多东西。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东西还请拿回去吧。”
老者听了,竟抹泪道:“殿下若不收下,叫草民等如何心安?听小兄弟说您这要去镇守南疆,您这般为国操劳,草民等没齿不忘!您就收下吧。”
薛凌云带兵时也时常会遇到来送东西的百姓,便凑过去对叶长洲低声道:“殿下,不寒百姓的心,收下吧。稍后我让岑丹下山一趟,给大家送些钱即可。”
叶长洲这才点头:“如此,多谢大家。”
村民们见叶长洲答应收东西,兴高采烈将东西堆在营地里,又与叶长洲寒暄片刻才依依不舍离去。
望着众村民下山,叶长洲吁了口气。童若谦让杨不易四处散播叶长洲的功德,如今都视叶长洲为大盛百姓的恩人。在民间有了名望,将来举事便方便了许多。
转身看着地上那一堆物资,叶长洲无奈笑了:“这么多东西,还有活鸡活鸭,怎么处理?”
童若谦道:“殿下莫忧心,交给我来处理。”他翻看着物资道,“活鸡活鸭可腌制了带走,其余都东西都可以保存。这一趟去南疆路途遥远,我们走得也慢,万一再露宿山野,正好解决吃饭问题。”
薛凌云道:“栾清平、杨不易,你们俩帮着童公子一起,赶紧处理。”
“好嘞。”
三个人到篝火旁忙碌去了,好在这边刚下过暴雨,不远处便有溪流,用水不成问题。
眼看天又暗沉下来,杨不易开始做饭。一只信鸽从天而降,径直落在薛凌云手臂。他取下信鸽脚上的信,展开一看,笑道:“殿下,曹妃动作好快。”
叶长洲接过那信,只见上面写着:十六皇兄,我已在兵部任行走,往后可正大光明使用朝廷信鸽。落款:叶明志。
叶长洲将那信撕毁,对薛凌云道:“曹妃此举倒是明智。叶明志尚未成年,大多数人都会当他摆弄信鸽是年纪小爱玩,不会想到他会用信鸽是给我传信。”
薛凌云道:“信鸽比人牢靠,速度也快。往后宫中若有变故,你也能及时知晓。”
叶长洲从他手中取下鸽子往天空一抛,信鸽便扑腾着翅膀飞走了。他拍拍手对薛凌云道:“走吧,我们去看看桥修得怎么样了。”
“好。”薛凌云连忙去牵马。二人沿着山路慢慢往河边走。尚未走到河边便听见轰隆隆的巨大声响,看来洪水还没有退去的迹象。
转过一个弯,视野开阔起来。策马往前走,一条宽阔的河流充斥在幽深的山涧,洪水如猛兽般奔腾汹涌,狂野肆意,激起千层浪花震耳欲聋。
滔滔河水怒吼、咆哮着冲击山涧旁的山石。土石纷纷崩裂,被卷入滔滔洪流之中,消失在视线之外。河边的树木在洪水的冲击下弯曲着身躯,发出凄厉的呼啸。那些参天古木尽管根深叶茂,却也抵挡不住这滔滔洪水的威力,被连根拔起,卷入翻滚的波涛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泥沙和水的腥味,让人感到窒息。
叶长洲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头晕目眩,连忙勒住马。薛凌云没注意到他脸色发白,看着狂怒的河水有些忧心:“只怕下游的百姓又遭殃了。”
这羊肠小道就在山涧边,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万丈深渊,走在这山路上当真是心惊胆寒。叶长洲眼尖地发现前方小路被冲了一块缺口,泥土砂石还是簌簌滚落河里,下了马道:“马匹太重,不宜再前行。我们把马留在此处,徒步过去吧。”
“好。”薛凌云下马。两人将马匹拴在路边,互相搀扶着沿着小道前行。
走在山道上,脚边就是奔腾呼啸的河水,走一段就有被洪水冲垮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掉落河里。
又走过一道弯,才看见被洪水冲断的大桥。官兵们身着蓑衣,正在河边搬运石料,可惜水太大,依旧无法下去。
岑丹头戴斗笠正与一个将领说话,见叶长洲和薛凌云来了,连忙小跑过来拱手道:“殿下、公子,今日只怕是走不成了。”
那将领连忙过来冲叶长洲跪下:“樊城步兵千户李明亮拜见昭亲王殿下,此时洪水尚未退去,还请殿下稍待一日。”
“李千户请起。”叶长洲见那将领一身衣衫皆湿透,脸上还有星星点点的泥水,道,“本王不急,以将士们的安危为重。你去吧,多备些石料,既然劳师动众重修,就将桥修好些。”
“诺!末将领命。”李明亮抱拳,转身又指挥官兵搬运、打凿石料。
岑丹有些忧心地道:“不知这洪水明日能否退去。”
“先回营地,过了今晚再说。”薛凌云扶着叶长洲转身往营地方向去。
今夜又是在山顶过夜,不过比起昨夜的忙乱,今夜要闲适得多。夜色格外好,山巅格外神秘而宁静。抬首望去,满天星辰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似仙人眨眼,又似无数珍珠洒落黑幕之上。明月高悬,银辉倾泻而下,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营地中间,篝火熊熊燃烧,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伴随着淡淡的草木香气。火光映照着周围的一切,朦胧中都笼上了一层红光。大家围坐在篝火旁,轻声交谈,听栾清平眉飞色舞给大家讲民间故事,时不时传来杨不易的欢笑声。
片刻的静谧祥和令人人无比安宁和满足,叶长洲听薛凌云讲南疆的局势,介绍薛家军中的重要将领,心里总算有了几分把握。
靠着薛凌云,仰头望着星空,耳中听着虫鸣吱吱,叶长洲享受着难得的惬意。心道:不知到了流番洲,是否还有这样的好日子?
叶长洲一行人离开坞原的第五日,叶政廷便昭告天下: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叶文惠、叶子洛兄弟二人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其所犯罪行共十条,欺君罔上,结党营私,残害手足,贪赃枉法,毒害忠良,叛国投敌,滥杀无辜,强抢民女,欺压百姓,图谋不轨,条条足以抄家问斩。今诏告天下,以明其罪。二人即日起被剥夺一切官职和权利,贬为庶民,即刻处斩,钦此!
叶政廷先一纸诏书命薛凌云和叶长洲去镇守南疆,接着便公布叶文惠兄弟的罪状,虽没有明说,但民间很快就将这两件事进行关联。坞原百姓中都在传叶文惠兄弟二人诬陷叶长洲,导致叶长洲被贬至南疆。
“否则,怎么解释昭亲王殿下被免罪放出天牢,又马不停蹄去了南疆呢?”剃头挑子旁,两个老者在闲谈。
叼烟袋的老者取下烟锅子在鞋帮上磕了一下,道:“我就说昭亲王殿下是被冤枉的,嘉亲王就是嫉妒昭亲王去庆安国游学立了功,才这般明目张胆带兵搜昭亲王府邸。嘉亲王简直太狂妄了,活该被赐死。”
“唉,不过咱们陛下也真是偏心得厉害。”另一老者低声道,“昭亲王这才回来,又给派出去戍边了。”
“这算什么偏心,那珩亲王不也早就去南疆了么?”叼烟袋的老者吐出一口烟,苍老的面容在白烟中若隐若现,“咱们的昭亲王殿下,再立些军功就完美了。”
叶长洲接到叶明志的来信,冷笑着将信撕毁,寒心地道:“不愧是皇帝,做得如此漂亮。如此便将所有罪名转嫁叶文惠兄弟,又顺势将朝中一些他早想除去的大臣给除了。”
薛凌云有些怜悯地看着他,安慰道:“起码,他保住了你的名声。没让崇明教连累了你。”
叶长洲眼里出现一丝狠厉,寒声道:“他哪是为了我,分明是不得不出此下策。他被逼着不能杀我,只能放了,那就必须为我洗刷罪名。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人觉得我是被叶文惠兄弟俩陷害的,还能顺手再除去一些他早就想除去的人。一箭三雕,好计谋。”
薛凌云道:“不论如何,起码对你有利,你看百姓如此爱戴你,将来你若要坐那把交椅,也是民心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