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怀了敌国皇子的崽(205)
那些因柳家而无辜枉死的人,被柳家残害至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在他口中却是蝼蚁之命,不值一提。
“能成为豪右大族,谁不是踏着尸山火海走过来的?是,聂家清高,看不上吾等行径,可你们又高尚到哪里去?还不是对着黎王屈膝迎奉,如蝇逐臭。”
聂思然见他皂白不分,兰艾同焚,与他本就无甚交集,眼下虽颇多感慨,但也无意再多劝解。
他往后一靠,潇笑道:“柳公子好本事,几番颠沛逃亡,先后勾结六国,搅得陆国和六国不得安宁,如今六国气数已尽,这结局可还让柳公子满意?”
柳明月沉默不语,此话无疑戳中他的痛脚,他恨不得与陆容淮拼个你死我活,又怎愿见他山河一统,万世独尊。
他握紧拳,径自走向一旁的屏风后,等他再次出来时,手里提着一个木桶。
聂思然鼻尖微动,他看向那只木桶,“桐油?”
柳明月拿起壶瓢,闻言快意畅然的笑起来,“是啊,这是我精心为聂公子准备的,待会儿浇了油,再轻轻割开公子的手腕跟喉咙,火舌‘呲’地窜起,鲜血喷涌而出,那场面,一定很美。”
“……你好变态。”
柳明月的面部有瞬间扭曲,他将壶瓢用力摔出,砸到聂思然脚边,“你有什么资格置喙我!有朝一日聂家被灭族,等你也成为丧家之犬,就知道如今我是何滋味。”
他已然处于发怒的边缘,聂思然低头看了眼四分五裂的瓢,淡道:“聂家不会为了私利害人性命,亦不屑于此。”
“说的好听,你们如今踏上黎王的贼船,受他驱遣,还自诩中立不争,真是弥天笑话。”
“陆国皇室要是早知你们是如此两面三刀,便是喂养一条狗,也比你们强。”
“起码狗很忠心,不会叛主。”
柳明月一连诘问讥嘲,音调高扬尖利,神色越发疯状。
聂思然不理会他的激怒之言,与偏激之人不必白费口舌,他身处险境却半分不惧,眼珠再次扫了眼脚边碎物,忽而展眉轻笑。
“柳公子阔别陆国已久,想不想见一见故人?”
*
烛火将昏暗内殿撕开一道口子,一半跳跃着诡异的明光,好似怒张的爪牙,一半黑暗悚峙,森森静默。
楚沅倒在地上,双手捆缚,他被一阵让人心悸的气味呛醒,闭着眼咳了两声,端眉微蹙,额间沁出冷汗,白而薄的眼皮慢慢睁开。
“你醒了。”
耳畔传来粗声叫唤,声线冷漠,那是楚沅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附骨之蛆般纠缠二十载,是早已刻进他心底的厌恶和恨意。
视线清明的瞬间,一道幽香也顺势钻入他的鼻腔。
楚沅脸上霎时褪尽了颜色,惨白如纸。
他瞪大双眼,瞳眸震颤的盯着面前的那盏红烛,身躯开始不受控的发抖、窒息,痛意溃堤,将他的心冲的稀碎。
楚国主扬起残忍的笑,“还记得这盏蜡烛吗?”
“多漂亮的颜色啊,”楚国主目光痴迷的抚上那支蜡烛,“此等好物,寡人怎么会舍得送给陆国那老蠢物呢,自然是宝贝收着,谁也不给。”
“你看,都过去多少年了,还是这般红……”
“我要杀了你!”
暗室里爆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楚沅双眸赤红的怒视楚国主,那双清澈瑰丽的眼中,涌现彻骨的杀意。
楚国主呼哧大笑起来。
“想杀我?眼下你能杀得了寡人吗?不自量力。”楚国主握住那盏烛灯,神色挑衅地欣赏着楚沅如垂死之人在挣扎颤抖。
他咧开嘴,“当年你杀不了寡人,现在依旧如是。”
说罢,手里握着的烛台微微倾斜,滚烫稠红的蜡油滴落在楚沅洁白无瑕的面容上,一滴两滴,好似血泪般,无声蜿蜒。
楚沅死死盯着他那张肥硕丑陋的脸,他脸上冷汗淋漓,蜡烛的气味铺天盖地的钻入他的鼻腔,脸上的痛感撕扯着他的神经,跳跃的烛火像鬼手揪住了他的灵魂,每一寸,每一处,都喧嚣着无边的恨与痛。
楚国主:“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虚弱苍白,汗如雨下,不过是一支蜡烛,就能轻易的将你摧折,不堪大用。”
“楚颢川,”他牙关发颤地直呼楚国主大名,孱弱呼吸间,额头的汗水滑进眼里,刺痛他的神经,“你这个畜生!”
“啪”地一声。
楚沅挨了重重一巴掌,脸歪向另一边。
很快,他唇角有星星点点血迹流出,为那张苍白似雪的脸添了丝靡艳。
“野种,当初寡人就应该处死你,也就不会有今日这么多事。”
他咬牙切齿的说完,将楚国今日之灾祸全数归咎到楚沅头上,又是一番激烈骂言之后,他才醒觉地上的人偏着脸一动不动,不知有没有在听。
他粗鲁强硬的掰过那张脸,却是一愣。
只见那张脸上既没有喧怒狂火,也没有委顿伤神,就是太静了,静的让人不寒而栗。
尤其是那双黝黑浓深的眼眸,黑不见底,静静凝望你时,仿佛要将人的心魂一道摄入进去。
楚国主猛地一个激灵,他甩开楚沅,抓着灯盏后退两步。
他心跳狂烈,不知为何,刚才与楚沅对望之时,他竟从他那双眼睛感受到了无尽的恐惧。
那种如看死物一样的眼神,冰冷无比,冻的他天灵盖一哆嗦。
随后他又反应过来,自己堂堂一国之主,何必惧怕一软骨野种,说出去贻笑大方。
他恨声骂道:“一介男儿身,委身嫁给男子竟毫不知耻,还觍脸行走于世,生怕别人不知你以色侍人,丢尽楚国的脸。”
“以色侍人,毫不知耻?”楚沅慢慢翕动嘴唇,他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冷汗不停的往外冒,他慢慢仰起头,黑洞洞的眼珠直视过去。
楚国主脸上肥肉抖动,反咬一口,“寡人送你联姻,你若是有气节,大可一死了之,而不是在男人身下承欢,说到底,是你自己不要脸。”
“而今,你又仗着黎王宠爱,让黎王挥刀指向生你养你的楚国,孽种,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殊不知,他这一番厥词说出口,楚沅倏地笑起来,不是往日清若流渠的明眸浅笑,而是深藏烈炙,幽如鬼魅的冷笑。
“若世间真有因果报应,也该是你下十八层地狱,万刀凌迟,火油烹身,挖目剜心,日日不得终,岁岁皆如此。”
楚国主被他一番话刺激入脑,猛地几步上前,巨象般肥壮的大腿抬起,眼见就要落下,狠狠踩向楚沅的脑袋。
楚沅却轻轻抬头,那双眼里藏着很深很深的哀色,不惧不怒,眼尾挑起讥诮的弧度,再启唇时,敲冰戛玉般的嗓音穿过耳膜。
“杀母后之仇,不共戴天。”
作者有话说:
陆狗:快过来领取送死号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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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胡说,”楚国主睨动眼珠,他收回脚,挑起左侧眉毛,“世人皆知,你母后生前失德,无颜苟活于世,在冷宫自焚而亡。”
楚沅借助肘力,一点点挪动身躯,待挪至墙角,他撑住臂膀,靠着烧焦的墙壁坐起来,后背冷汗湿透衣裳,他的目光破碎如羽,又凉如秋夜。
“怎么,事到如今,你都不敢承认是你杀了母后?”
“寡人没有做过的事,自然不会认。”
楚沅琉璃珠似的眼眸轻眨,悲凉自眼中划过,他为母后感到深深的不值。
喜欢上这种人,何其悲哀,何其不幸。
“我有一个问题。”
楚国主:“看在你将死的份上,问吧,什么事?”
楚沅垂眼,纤长睫毛投下阴影,鼻翼两侧覆着薄汗,“当年母后救你上岸,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他是江氏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