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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87)

作者:来自远方 时间:2018-11-28 19:24 标签: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穿越时空

  马驹很小,和母亲一样通体雪白,仅在额前有一道黑色。
  熊伯和虎伯都会相马,笑着对赵嘉说,只要马驹能长大,体型和速度肯定不亚于赵嘉的枣红马。
  夜色渐深,赵嘉却是毫无睡意。新生命的诞生,无论何时都会让人感到兴奋。少年们更是守在马厩前不肯离开,看样子,分明是准备睡在这里。
  见状,赵嘉站起身,笑着拦住准备撵人的虎伯,道:“随他们去。”
  “郎君太纵容他们。”虎伯显然不赞同。
  “算不上纵容。”赵嘉抻了个懒腰,笑道,“难得有件喜事,大家都高兴,放松一下也是无妨。”
  离开马厩,赵嘉径直回到木屋。
  屋内燃着地炉,卫青和阿稚几个裹着皮毛睡得正熟。阿陶却没睡,守在地炉边,手中抓着一册木牍,见赵嘉走进门内,立刻起身迎了上来。
  “郎君!”
  “怎么不睡?”
  “郎君,我阿姊托人送信来,说她就要到雁门郡!”阿陶很是兴奋,将木牍递到赵嘉眼前。
  赵嘉正准备往地炉中添柴,闻言面露惊讶。魏悦之前同他说,朝廷已绝和亲,入宫的家人子为何会来边郡?
  将木柴丢入火中,赵嘉接过阿陶手中的木牍,从头看到尾,笔迹铿锵有力,不似寻常人能够写出。“离临江王府,别江陵城,入长安”等字句映入眼底,神情更是一顿。继续向下看,惊讶之情更甚。
  要是他没记错,历史中的临江王因罪被下中尉府,最后自杀在狱中。窦婴、郅都都牵扯在内,到最后,郅都还死在窦太后的怒火之下。
  如今的情况却是截然不同。
  刘荣被夺国贬为庶人,往雁门戍边,王位和封国没有了,性命却是半点无碍。云梅作为刘荣请封的夫人,随他一同北上,同行还有二十多名健仆,以及太后赏赐的绢帛金玉。
  放下木牍,赵嘉陷入沉思。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历史?
  这样的改变又会带来些什么?
  实在想不明白,赵嘉只能按了按额角,将木牍还给阿陶。据历史记载,刘荣在封国极得百姓爱戴。这样一个人到雁门郡戍边,应该不是件坏事。
  木牍上写明,云梅希望能见家人,在不确定刘荣是否能离开雁门郡的情况下,云家人迁往雁门是最好的选择。
  “阿陶,你家中如何定?”赵嘉问道。
  “阿翁和阿母商量,待阿姊抵达,由他去探望。”阿陶说道。
  “你不去吗?”
  阿陶摇摇头。
  他的确想见阿姊,但阿翁说暂时不可,他也只能听话。
  “待你家人动身,你就留在畜场。”赵嘉拍拍阿陶的头,“你阿姊既已到了边郡,早晚都能见到。”
  阿陶用力点头,心事放下,不由得打起哈欠。
  赵嘉摇头失笑,将他安置到卫青身边,用兽皮裹紧,确定地炉不会熄灭,门窗也留下缝隙,才起身走进隔室,合衣倒在榻上,裹上一张皮被,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旭日东升,驱散最后一缕黑暗。
  草原刮来冷风, 呼啸着卷起地面的碎雪。雪粒洋洋洒洒, 在半空中铺开, 连成一片晶莹的薄纱。金雕振翅飞出谷仓,盘旋在半空中,发出响亮的鸣叫。
  赵嘉推开屋门,被冷风一吹,连续打了两个喷嚏。用力跳了两下,搓搓脸, 哈出一口白气。在他身后, 卫青和阿稚几个已经穿好短袄,正弯腰套上靴子。
  阿陶睡得很沉,兽皮裹在身上, 整个人团成一团,孩童们的说话声也没将他吵醒。
  阿谷最是调皮,抓起一顶皮帽, 用垂在帽耳下的细绳去瘙他的鼻子。即使这样, 阿陶依旧没醒, 只是皱着眉, 挥了几下手。
  阿谷正捂着嘴笑, 突然被阿麦敲了一下脑袋。
  “阿陶的长姊送来书信,他昨晚肯定没睡多久, 不要吵他。”
  卫青套好靴子, 抓起皮帽戴在头上, 转头看向阿谷,道:“他的活我来做,让他多睡一会。”
  “晓得了。”阿谷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小声道,“我和你一起。”
  孩童们准备妥当,互相看了看,确定没有遗漏,才陆续走出木屋,向站在屋前的赵嘉行礼。随后去找孙媪,各自吃了一碗粟粥,三四个包子,就往仓库去运草料。
  卫青和阿谷合力抬起一只藤筐,准备将豆饼装车,就看到赵破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从马厩的方向走来。
  见到仓库前的孩童,赵破奴抻了个懒腰,用力搓了搓脸,总算是不再哈欠连天。
  “阿白刚生下马驹,今天多给阿白备些豆饼。”
  “马驹?”
  “对。”赵破奴点头,提起降生不久的小马,人彻底精神起来,“阿信和阿敖还在马厩守着,我帮你们喂羊,早点干完活,你们都去看看。”
  孩童们用力点头,迅速将草料和豆饼抱上车,一路拽着绳子飞跑。早一刻干完活,就能早一点去见马驹。
  “阿白长得壮,马驹肯定也壮!”
  孩童们一边将草料投进木栏,一边兴奋地彼此商量,该给白马准备多少豆饼。
  羊圈中,十多头黄羊和羊群挤在一起,争抢着食槽里的草料和豆饼。孩童们没有驱赶,而是一头头认真数着。确定比先前多出三头,而且都很肥壮,满意地咧开嘴。
  “等下问问媪,要不要猎一头。”阿稚盯着黄羊,认真道,“上次吃黄羊,我就分到一小块,这次一定要分到半条羊腿!”
  “你吃得完吗?”阿麦一边往食槽里添加豆饼,一边给同伴泼凉水。
  “吃得完!”阿稚身板一挺,用手比了比两人的个头,得意道,“我比你高了这么多,吃得自然就多!魏叔说了,能吃才能长得壮,长得壮力气才大,将来才能拉开强弓,多杀匈奴!”
  此言一出,孩童们都被激起好胜心,连卫青也不例外。
  当日午膳,孙媪和妇人们愕然发现,这些孩子的饭量直线飙升,眼见各个撑得肚子滚圆仍不打算停下,不得不把他们手里的包子和蒸饼硬抢下来,生怕他们吃得太多撑坏了自己。
  赵信和公孙敖离开马厩,见到这幅情形都觉得奇怪。赵破奴将拖车送进仓库,净过手,咕咚咚喝下一碗热汤,把前因后果告知两人,不意外引来一阵大笑。
  笑过之后,少年又同时沉默下来。
  孩童们这种较劲,和阿蛮阿方还活着的时候何等相似。
  悲伤闪过眼底,彼此互相看看,没有出声,却都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知晓赵信和赵破奴的痛意有多深,公孙敖站起身,用力按住两人的肩膀。
  “总有一天,该偿的债都会偿!”
  赵信和赵破奴反手按住他的手背,一起点了点头。
  用过午饭,赵嘉就唤来季豹和季熊,策马赶往云中城。
  刚刚抵达东城,就见到太守府贴出的告示,上面清楚写明,巡城的军伍抓到贼盗,尽数罚为城旦,首恶笞两百。
  “是昨天那些商人?”
  三人正看告示,一队巡城的军伍走过。赵嘉认出带队的什长,不等开口询问,对方已笑着告诉他,告示上的贼匪就是昨天和季豹发生冲突的那伙商人。
  “决曹掾亲审,依律定为群盗,罪最轻的也要做五年城旦。”
  听完什长的话,赵嘉有九成肯定,这些叫嚷着“灌氏”的商人再也走不出云中郡。
  “郎君,还去太守府吗?”季豹问道。
  “去。”赵嘉颔首。
  去岁匈奴来犯,畜场中损失不小,太多事压在一起,北上的计划自然取消。今岁秋收之后,如无意外,他准备再组织商队,沿之前探明的道路深入草原。
  这一次,他会重点记录各处水源。
  历史上,匈奴曾在中行说的建议下,将病死的牛羊埋在水源上游,设计-毒-害汉军。赵嘉可以抢先匈奴一步,在草原掀起一场混乱。
  记录下各部的迁徙路线和驻扎地点,查明部落途经的水源,针对性的布置安排,无论牧民还是牛羊,没有防备都会中招。
  中行说能想到的办法,他一样能想到,中行说想不到的,他照样有清晰的记忆。
  非到万不得已,赵嘉不想采用这样的办法。一旦情况无法控制,大片的草原都会变成死地。
  然而,之前的一场大战彻底让他明白,所谓的死敌,即是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为了汉家百姓的生存,这些动辄挥刀劫掠,视边民为牲畜奴隶的强盗必须去死!
  无论采用什么办法。
  赵嘉来到太守府前,恰好遇到从军营赶来的魏悦。
  魏悦一身甲胄,马背上挂着弓箭,腰上佩有长剑,背上还背着两支-短-枪。
  在他身后,几名骑士翻身下马,手中抓着已经洇湿冻结的布袋。从形状和大小判断,几乎不用多想,就能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思及魏悦之前清边的行动,赵嘉很是惊讶,还有哪支胡部不要命,竟敢在这个时候靠近云中郡。还是说,并非胡部,只是几个倒霉的匈奴探子?
  “见过三公子!”赵嘉拱手行礼。
  魏悦身怀要务,没有同赵嘉多做寒暄,仅是提点他,许侍中今日启程返回长安,并有长安来的车队抵达,魏太守未必得闲,如有事,可去见王主簿。
  “五日后开胡市,有大月氏的商队,阿多若想市马,最好早些去。”
  “谢三公子!”赵嘉再次拱手,魏悦迈步走过他的身侧,黑色的铠甲上有两道清晰的刀痕,明显不是寻常兵刃能造成的。
  赵嘉吃惊不小,刚想开口,却被魏悦按了一下肩头。
  “阿多莫要多问。”魏悦手指用力,对赵嘉摇了摇头。
  心知对方不想说,自己再问也没用,赵嘉只能目送魏悦离开,怀揣着心事去见王主簿,言明计划出塞之事。
  “若是在秋收之后动身,当筹划得周详一些。”王主簿放下笔,端起热汤饮下一口,大概是最近公务繁忙,休息不好,眼底透出淡淡的青黑,“最近草原不太平,先后有数支北上的商队不见踪影,派出的斥候也未能带回消息。赵郎君要动身,最好多带护卫,同上次一般,莫要过于深入。”
  赵嘉点头答应。
  距离秋收还有数月,谁也不能断言这期间会发生什么。想要完成计划,出塞之事势在必行,真遇到状况,见机行事就是。
  “赵郎君有为难之事?”见赵嘉面现犹豫,王主簿开口道。
  “方才在府门前见到三公子。”赵嘉顿了顿,斟酌语句,试着问道,“最近有匈奴袭扰郡边?”
  “确有。”王主簿没有隐瞒,颔首道,“都是些探子,赵郎君不必过于提心。”
  尽管心中仍存疑惑,见王主簿不想多言,赵嘉也不好再问,只能告辞离开。
  离开太守府时,赵嘉没再遇见魏悦,倒是在栓马的木桩前被黑马咬住袖子。很显然,哪怕时过境迁,这位仍没忘掉当初赵嘉用绳子套它的情形。
  试着扯了扯袖子,发现没能扯开,赵嘉无奈地摇了摇头,单手扯下装饴糖的布袋,没等解开系袋的绳子,枣红马突然凑过来,大嘴一张将布袋咬了过去。
  黑马打着响鼻,赵嘉趁机挣脱衣袖,从枣红马嘴里拽下布袋,不顾撕开的缺口,倒出几块饴糖,丢给正试图安抚黑马的骑僮,自己拽着枣红马飞速离开。
  “枣红,你干嘛总去惹它?”赵嘉骑在马背上,很是不解。
  枣红马晃晃脖颈,踏动两下前蹄,顺带打了声响鼻。
  赵嘉顿时无语。
  以他对枣红马的了解,这分明是不服气,早晚都要再过一场。可问题是,就双方的实力而言,枣红想要赢上一回,不说是天方夜谭,可能性也达不到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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