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只想守寡(70)
他垂目看向散在地上的白绫,道:“不过……也就是这几日了。”
喻隐舟阔步离开牢营,走出之后,突然顿住了脚步,回头冷冷的看着乐镛。
“乐镛,”喻隐舟阴测测的道:“你可知晓,孤留你这条性命,是为了甚么?”
乐镛平静的回答:“是让臣为太子诊治。”
“正是,”喻隐舟点头道:“你知晓便好。”
“太子的身子,一直不见好转,孤便一直不会杀你,”喻隐舟幽幽的道:“这是你的保命符,然……如果太子的身子,一直不见好转,便说明你是一个庸医,毫无用处,孤同样会扭断你的脑袋!你自己……好自为之罢。”
乐镛拱手道:“是,臣谨遵君上教诲。”
喻隐舟冷冷的再看了乐镛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这话分明是在警告乐镛,一旁师彦却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喘,等喻隐舟走远,这才道:“你完了!你今日,算是惹恼了君上!你不要命了?怕是以后都不好过了!”
乐镛不为所动,挑了挑眉,道:“是么?”
师彦道:“我跟随君上那么多年,自然知晓君上的脾气秉性,你这下子,真的完蛋了!”
乐镛突然笑了一声,他并不经常笑,笑容却十足自然,道:“乐某怎么反而觉得,这是捉住了喻公的命门呢?”
“啊……?”师彦一脸迷茫,整张脸上满是空白,眨了眨眼睛,道:“命门?甚么命门?”
乐镛高深莫测的一笑,没有说话,抬步离开。
“喂!”师彦追在后面,道:“你说甚么命门啊!我跟你说,你下次不要再这么作死了,真的,再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叶攸宁被送回了营帐,乐镛进来请脉。
其实叶攸宁方才并没有大事,只是哭泣的太久,有些子缺氧眩晕罢了,这才突然摔倒。
乐镛便是故意说得十足严重,因着当时,乐镛看到叶攸宁对自己打眼色,希望自己配合。
乐镛重新诊脉,调整了药方,拿给喻隐舟过目。
喻隐舟并不懂得药理,但每次都要看一眼,蹙眉道:“快拿去熬药。”
“是。”乐镛退出太子营帐。
叶攸宁怕是哭累了,有些蔫蔫儿的,没有精神头的模样。
喻隐舟扶着他在榻上躺下来,给他盖上锦被,道:“累了罢?谁叫你乱跑,已然夜了,快歇息下来。”
叶攸宁的确累了,哭泣伤神,更何况是他这个柔柔弱弱的身子呢?
他却睁着眼睛,执意不闭起来,道:“君上不会再去找哥哥罢?”
喻隐舟被他气笑了,反诘道:“你觉得孤是这般出尔反尔的人么?”
叶攸宁:“……”
喻隐舟道:“你这沉默是甚么意思?”
叶攸宁坦然的道:“攸宁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做君王的嘴巴,都是鸟嘴。”
喻隐舟并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并不妨碍他明白叶攸宁的意思。
喻隐舟无奈的道:“你放心好了,既答应了你,孤便不会对长王子下手。”
叶攸宁缓缓点头,怕是真的累了,说话这个空当,眼皮已然黏在了一起,迷迷糊糊,困倦的厉害。
“睡罢。”喻隐舟坐在榻牙子上,轻轻的拍着叶攸宁,道:“孤守你一会子,快睡罢。”
眼皮越发沉重,睡意愈发浓烈,随着喻隐舟温柔的轻拍,叶攸宁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唔……”叶攸宁泄露出微微的呻吟,他坠入了巨大的深渊,那个深渊,是为了取悦玩家而设计出来的副本。
叶攸宁怀中抱着一颗血粼粼的脑袋,日复一日的坐在那空荡荡的副本之中,四周是死一样的寂静。
鼻息间只能闻到那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那是哥哥的鲜血……
叶攸宁唯一的亲人。
叶攸宁分明知晓这是梦境,却怎么也无法逃脱,手脚仿佛被无形的铁力束缚,如何也挣扎不开。
“攸宁……”
“攸宁?”
从那黑暗的空洞中,突然传来了一抹嗓音,幽幽的,并不真实……
但叶攸宁熟悉那嗓音——是喻隐舟。
“攸宁……”
“做噩梦了?”
“乖,无事,睡罢……”
那嗓音比平日里的伪善更加温柔,令叶攸宁有些子依恋,好似空洞的黑暗,也不是那么可怕了,渐渐放松下来……
“呜呜……呜……”
喻隐舟眼看着叶攸宁熟睡,刚想离开营帐,却听到细微的哭咽声,低头一看,叶攸宁竟然哭了,在梦中哭了。
“攸宁?”喻隐舟再次坐下来,轻轻拍了拍叶攸宁的肩膀,道:“醒醒,怎么哭了?”
叶攸宁睡得很沉,并没有醒过来,紧紧蹙着眉头,呜咽的声音小小的,透露着一股委屈与无助。
喻隐舟连忙握住叶攸宁单薄的手掌,道:“攸宁,攸宁……”
叶攸宁似乎感受到了喻隐舟的体温,不只是手掌,整个人都靠拢过去,蜷缩依偎在喻隐舟的怀中。
喻隐舟明显一愣,虽平日里叶攸宁也十足柔弱,仿佛一株被风一吹便会折倒的柳树,但正因着柳树的枝丫如此柔软,才比旁的树木更加坚韧,经得起狂风的摧残。
有的时候,喻隐舟也很奇怪,叶攸宁是真的柔弱,还是装的柔弱。
此时此刻,却不一样……
叶攸宁的泪水从紧闭的眼缝中流淌出来,小巧的鼻尖微微颤抖,哽咽的隐忍而小心翼翼,平日里哭泣的叶攸宁,已然让喻隐舟招架不住,更何况是眼前的模样。
让喻隐舟心中,多加了一个“更”字。
更是招架不住。
喻隐舟干脆将叶攸宁连人带被子抱在怀中,有节奏的轻轻拍着,口中哄道:“好了别哭,怎么这般委屈?孤在这呢。”
“谁欺负我们攸宁了?孤帮你教训他……”
“别哭,别哭……”
“睡罢,孤一直陪着你……”
不知睡梦中的叶攸宁,是不是听到了喻隐舟孜孜不倦的安慰,抽噎的声音渐渐减弱,最终平息了下来。
喻隐舟低头看向怀中的被子包,叶攸宁蜷缩着,好似很没有安全感,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襟不松手,把喻隐舟的朝袍哭得一片湿濡。
叶攸宁的眼角微红,一副脆弱的模样,仿佛方才是被谁欺负了一般,娇嫩的嘴唇轻轻颤抖着,张合呢喃,似乎在说些甚么。
“甚么?”喻隐舟低头下来,仔细去听叶攸宁的梦呓。
“唔……”叶攸宁浅浅的呻吟了一声,俨然一只小猫,用面颊蹭着喻隐舟的胸口。
“哥……”
“哥哥……”
喻隐舟终于听到了那微弱的呢喃:“……”
孤这么卖力的哄他,叶攸宁竟然在梦中唤哥哥?
喻隐舟胸腹一阵气淤,感觉要爆炸一般,没好气便要将叶攸宁扔在榻上,不管算了,随便他哭不哭。
喻隐舟动作稍微大一点子,叶攸宁“嗯……”了一声,是要醒过来,紧紧蹙着眉心,不舒服的抿了抿嘴唇。
喻隐舟:“……”
喻隐舟立刻不动了,变成了一尊石雕,连吐息都屏住,生怕吵醒了叶攸宁。
揉了揉额角,喻隐舟不只是肺疼,现在连头也跟着腾起来,孤这是在做甚么?生怕吵醒了叶攸宁?
是了,叶攸宁娇滴滴的,吵醒了肯定要哭,孤只是不想又听到叶攸宁的哭声,怪烦人的。
喻隐舟自我疏导了一番,这才觉得心中的淤气散了大半,轻轻将叶攸宁从自己怀中抱起来,放在软榻上。
叶攸宁的手掌抓着喻隐舟的衣襟,即使躺下来,也紧抓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