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星摇光(98)
呼兰特当即便决定把誓师前的劳军宴摆在图腾神柱前,王帐则不设顶篷,围在神柱外,叫所有人都能看见图腾柱顶的狼神铜像。众可汗则在神柱下露天相聚,共谋南下。
趁着还没走近王帐,在纳蒙人看到自家可汗的欢呼声里,巴绰尔放慢了脚步,萧佑銮走到他身边,就听这位雄壮的汉子压低了声音。
“一会儿要是事情不对,你就躲到我身后,商量和谈用使者的身份就行,别傻不愣登的说你是中土王爷,不然他们联合把你扣下来,那时候我也保不住你。”
淮南王眸中闪过柔和笑意,“是,晚辈谢汗王体恤。”
再走两步,伊坦族长菲勒从一旁窜出来跟巴绰尔攀谈打招呼。
伊坦族是石察兰的附属小族,总人数不过千余人,老族长几年前病死了,新任族长菲勒只是个不满三十的小伙子,平素与纳蒙族并无来往。
可现在菲勒跟着他的样子,就好像是专门等着纳蒙可汗一起进场的样子。
巴绰尔想起先前淮南王借哲赛之口告诉自己的那些情报,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这便宜女婿,却见她正审视查看着场地情况,此时满眼无辜地回望过来,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狡猾的南人!巴绰尔瞪了她一眼后扭头,由着菲勒跟在自己身后一同进去了。
小族长们坐在靠近帐门的地方,大可汗的席位靠近铜柱,呼兰特的位置更是就在神像脚底下。
菲勒进帐后,老老实实坐到石察兰族那边了。附庸就是如此,得人庇护,却也再无独立席位。
萧佑銮被引到了纳蒙族对面,位置靠着南朝使节,巴绰尔皱了皱眉,看看呼兰特,还是没有说什么。
那名朝廷使节一脸震惊地看她坐到身边,如坐针毡,半晌,还是蚊子叫一般喊了一声“殿下”。
萧佑銮笑着应道:“陆大人,好久不见。”
使节犹犹豫豫,低头小声道:“殿下,下官不会乱说话的……”
她似是毫不在意,面不改色:“无妨,听说陆大人的独子去岁才娶了卢氏女,大人想必还不知,您儿媳不久前有了身孕,家中报喜到卢府,已卸任的左相卢升之还专门给淮南寄了信,好叫孤转告给您这个喜讯。”
使节身子抖了抖,垂头颤声道:“是,谢王驾告知。”
作者有话说:
去年隔离,无聊刚动笔构思这篇文的时候就想过,写一本女帝本纪,嘿~再来一本王侯列传,哦豁~最后整一个将相世家,搞个三部曲,致敬太史公hhh(不是)
现在才第一本我那“宏伟”的三部曲想法就被搁置,太难了,绞尽脑汁写权谋好累哦……
明天就是草原剧情的高潮了,诸位小老板请安坐,且看我能不能写好!摩拳擦掌搓手手!
第79章
外间的篝火不知被人又加进了什么, 火柱腾一声窜起,熊熊燃了老高,火光映照在王帐的篷布上摇曳舞动, 激起草原儿郎们一阵欢呼。
帐内一团和气, 觥筹交错,族长们大口吃肉喝酒, 用北地的语言交谈着, 好不自在。独有一角坐着的几个南人安安静静,领头的一男一女位置相邻, 女人容貌极美,腰杆笔直, 被有意忽视也不在意,神情闲适自若。旁边的锦衣老翁却垂头躬身,一副谨言慎行的模样不敢动筷。
呼兰特心中狐疑,这南朝使节先前与他相处,言行举止也算是不卑不亢, 现在怎这幅小心谨慎的样子?
他笑听着外间的热闹,目光移过去,眯眼出声道:“早就听说淮南王的使节去了纳蒙族做客, 巴绰尔,这位使者在你那儿待了也有一个多月了吧?”
萨吉娜可汗笑着接话:“先前我也听巴绰尔兄弟说过, 早知道使者是这样风姿出众的美人, 我便该去拜访见见的。”
萧佑銮对这位女可汗点了点头。
呼兰特的问话被岔开也不恼, 笑笑不说话, 身旁自有附庸替他径直道:“若是淮南王使者想觍着脸劝草原退兵, 趁早还是免开尊口, 你们南人的朝廷已经求过了, 不好使!早知今日,当初对我们草原犯下累累血债的时候怎不想想后果!”
帐中有意营造的祥和气氛被打破,急性子的族长们也在附和,愤愤地怒视着这几张南人面孔。
舌战吵闹最是叫人头疼,女人叹了一口气。任由帐中众人叱责骂了一通,等泄愤指责声弱了她才开口。
“我不否认。
边军糜烂,中原朝廷管辖不力,贵族世家醉生梦死,百十年间,中土加之草原的痛苦不计其数,你们的敌视仇恨未可厚非……
但我中土百姓军民也深受其害,世家与朝堂豪门勾连,扭曲的欲望催生出黑暗,欲望无尽,你们受难,我朝无辜百姓就不遭灾吗?”
她看着叫嚣怒骂得最狠的一位长者道:“有南人拐了您孙儿,此番南下,你族人杀我中土百姓不下千人,你不恨作恶之人,反倒把气撒在无辜百姓身上,是何道理?”
老者啐了一口,骂道:“那是你们活该!南人狠辣歹毒,没有好人!”
女人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若论好坏,难道还分种族不成?我中原有恶人,你草原就没有丧尽天良的暴徒?你们今天以复仇的名义肆虐南侵害我百姓。来日,我淮南是不是也能为你杀我无辜百姓而兴兵草原?”
“再者,想复仇,恐怕矛头还要调转过去,问问你们的草原共主,石察兰族藏了一只怎样的毒獠畜牲。”
他呼吸一滞,见呼兰特对他使了一个眼色,老者旋即掀桌站起,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少在这儿挑拨离间,儿郎们与我把这个女人押出去!别扰了大家兴致……”。
“原来你知道。”
女人眼神冷下来,手从腰间抬起,寒光一闪,左手反手握匕一挥,抵于右肩,血从刃尖划落滴下,匕首随即恢复银亮,不沾一丝鲜血。
收刃入鞘。
“你知道吗,淮南查到你孙儿的下落了,他在南朝旧都一家大户里,为了救出人来,我淮南赔了八条人命。”
好利的短匕!
老者捂着喉咙倒地,口中发出嘶嘶的气音,听她此言似是不可置信,浑浊的双眼含泪而逝。
满座皆惊,桌案翻倒,食物酒水洒了一地。王帐不可携刀剑,众人抽出长鞭戒备,有精壮的汉子沉下脸,手一用力就卸下桌腿握在手里充作武器。巴绰尔心里暗骂,对身后的族人使了个眼色。
门口戒备的护卫见有人持刃赴宴,连忙转身掀帐出去叫人。
呼兰特端坐不动,抬手,帐中众人向女人逼近。
“我敬重你们淮南王,草原与淮南也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身为使者,却无缘无故动手杀人,这件事我会叫人去丰州讨个说法。你束手就擒,还能少受点苦。”
巴绰尔疯狂使眼色,示意她先示弱顺从,不要顽抗,眼睛都快眨抽筋了,却见这便宜女婿对他点点头,镇定自若地看向共主。
“是要有个说法,不过,您只怕要先给伊坦人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菲勒抬手猛地拍向图腾神柱,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只听神柱顶端咔嚓一声响,狼首抬起,狼神双目噌的一声冒出两道火光,帐外看到的北地人顿时惊呼起来。
近万人在平原上乱喊乱叫,朝着王帐的方向跪地膜拜起来。
山呼海啸般的呼声掩住了帐中动静,柱身上的浮雕崩碎,菲勒身后五六个伊坦人立马伸手从铜柱中抽出刀剑,几下砍死呼兰特身边未设防的护卫,刀架在共主脖子上划出血线,把他按倒压到案前。
“都退开!”
草原大小领主面面相觑,继而面露凶光,巴绰尔大急,几乎要破口大骂了。
这个傻女婿!草原人桀骜不驯,只认自己部落的族长领袖,你叫人抓了共主又怎样?没见到呼兰特面不改色吗?你这样反逼得其他可汗站到他那边了!
帐门于此时掀开,走入一队石察兰族的精壮汉子,他们身上裹着厚皮草,风领往上拉遮住半张脸,个个腰间挎刀,皆是身形魁梧的高大武士。。
呼兰特见警戒的护卫叫来武士,大喜道:“伊坦族投靠了南人,不用管我!叫扎固派人去围了淮南使者营地,儿郎们,与我把那个女人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