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星摇光(83)
王隼年纪大了些,李盘样貌太普通,颜青倒是年轻有为又身手不凡,但似乎淮南还有未婚妻在等着他……
想到这里心头涌上一阵无力感,年纪大、样貌普通又如何,便像是她父皇和朝臣一般,只因为她不是男子,就杜绝了她所有的可能。
谋国倒罢了,她还能筹划一番,不过是比男儿艰苦一些。可感情上,她如何能谋得过天性人伦?
颓唐间,却见女孩急急从她怀里挣脱开,哭也不哭了,声音也不抖了,半干的泪挂在脸上,将她从自厌的深渊里拉扯出来。
“都不是!没有没有,我,我当时是想给孙婶和青山叔他们遮掩身份瞎说的!说我是他们儿媳,丈夫在你身边做事……”
女孩羞涩地看了她一眼,咬唇低头藏进她怀里,不叫她看见自己发烫的脸。
“我当时还说了,我夫家姓萧,我叫萧狸。”
“……是‘肖孤云野鹤’的肖,还是‘萧闲隐洞天’的萧?”
女孩脸埋在女人肩上往她脖颈间爱娇地蹭了蹭,声音轻轻的。
“是萧佑銮的萧。”。
这次换她怔然了,女孩双手交叉抱着她的脖子,凑到她耳边说话。双腿也分开蹭到了她怀里,萧佑銮搂着她怕她掉下去。
“我跟哲赛说,他姐夫特别厉害,长得好看,武艺高超,手下统领了好多人,他就总念叨着想见姐夫,却不想叫殿下误会了……”
女孩说着说着挺起身子巴在她身上,“不对啊,先前族人随我一起去京城的时候还跟冬芜姐姐嚷嚷着要见萧驸马,弄得淮南的侍者们都知道了,个个看我眼神都古里古怪……”
阿狸噘起嘴幽怨地看着她,嘟囔道:“我还以为你知道了呢,原来半夏姐姐她们谁都没说,却不想你会因为这个疏远我……”
萧佑銮这才想起,半夏好像提过一嘴,她那时刚听哲赛说了什么姐夫,还以为是哪个男人,心烦意乱便打断没仔细听。
女孩伏下身子再凑近一点,四目相对,脸颊上泪痕还在。
“我晓得了,殿下以为哲赛说的姐夫是指别人,所以生气了,”绿眸里带上了狡黠的笑意,“殿下,你是不是吃阿狸的醋了?”
萧佑銮目光游移,只觉耳根发烫,头微侧,长发垂下遮住了耳朵,掩饰道:“乱讲什么……”
见女孩越凑越近,嘴角忍不住上扬笑得开心,女人不自在地伸手抵住了她,“哭哭笑笑的,花脸小猫。”
说着,女人眯了眯眼似想到什么,轻轻揪住她的颊肉,尾音上挑。
“方才还哭得抽噎打嗝,你倒是说止就止住了,好啊,长本事了,在我面前耍心眼装哭是不是?”
女孩嘻嘻一笑,扑到她怀里撒娇不出来:“那也是殿下疼我,没有装,刚才是真的伤心嘛!”
“好了,”萧佑銮拍拍她的背,“时候不早了,快回去休息。”
她双手下移搂住女人的腰,不满道:“你又赶我走。”
萧佑銮直视着她的双眼。
“不是赶你走,我的心意你已经知道了,别笑……”
女孩努力憋住上扬的唇角,眼眸却弯弯的藏不住笑意,萧佑銮脸上带了少见的羞色。
“既已说开,我也不想多做掩饰了,阿狸,我心悦于你。这世间百种情爱,千般交际,自母妃过世后,我本也不做指望了。
我从小就不是任何人的首选,父皇、兄嫂、朝臣,哪怕是淮南,直至今日,封地里也还有零星士人暗地诟病女主当政。
我经营名望,吸引四方才士相投,即使如此,像郭先生这样的谋臣,也是游历天下四处挑选后才选的淮南,但凡中原有第二个淮南,哪怕差一些,他也不会选我这个女主。”
“但你不同,阿狸,我希望成为你的首选,你的伴侣,你的唯一。”
女孩立马就要回答,却被她笑着掩住唇。
“不忙着回答我,你今晚先回去好好想一想。”
“女子之间的羁绊本就亲密,我不希望你被我误导,你想好了明日再来告诉我……”
女孩拉下她的手,捧在自己心口,目光赤忱。
“殿下,你在害怕什么?是阿狸表现的还不够明显不够好吗?”
她这次没有抽回手,感受着少女热诚勃然的心跳,目光垂下。
“我以前不懂,先帝后宫里,自在平静生活多年的班婕妤,为什么会在李美人出现后有如换了个人一般绽放出惊人的活力与美,又在李美人得帝宠后郁郁寡欢,迅速凋零逝去。”
“阿狸,若是求不得便罢,可如果你予我了,日后情意生变,”女人抬起清亮湿润的眸子,目光凄切,“我受不住的。”
阿狸眼眶泛酸,上前搂住她,轻声道:“好,我今晚回去好好想清楚,明早再来见你。”
等出了主帐,女孩把白焰递给了秋实,冷声问:“乔芷来了没有?她在哪个帐篷,我有事找她。”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了,心情复杂。从明天开始,诸位就是我老板了,我本职工作是甲方来着,在这儿马上认一堆小老板心里头还怪复杂的hhh
明天还能见到你们对不对?
第68章
翌日晨时, 萧佑銮醒来难得赖了会儿床,躺着呆怔了片刻。
许是毒腐了筋骨,整个人懒洋洋的, 裹在被子里不愿动弹。但转瞬又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她耳根发烫提起被子蒙住了脸。
帘响了,“咦, 殿下还在休息, 安静点,文书一会儿再送来。”
女人把脸露出来, 唤了她一声。
半夏连忙上前扶她起来。
“殿下,吵到您了吗?”
明明已经拔了一次毒, 可女人却觉得周身筋骨越发酥软,虚弱无力,提不起劲儿来。
半夏从侍者捧来的盆里绞起热腾腾的巾帕递给她,看着昔日动作利落精神的主君如今面色苍白虚弱,不由心疼道:“殿下, 是京师传来的消息,不是什么急事,您要不再多睡一会儿。”
萧佑銮接过帕子, 敷了敷脸,“不必, 把药和早膳端来吧, 京城那边有什么消息?”
“王军接管了京城, 寅春派来的淮南臣子已然到了, 六部如今是个空架子, 只有一些没来得及跑的小官在, 冬芜干脆就在王府重新搭建了一套班底, 叫我淮南臣子不入六部,她说顶着朝廷官员的皮子做事终归是不自在,还不如就此打出淮南的名号,堂堂正正的用摄政王的名号辅政。”
萧佑銮点头道:“就这么办,若是套了朝服,麾下人马便又被桎梏到朝堂之上与那群腐儒纠缠了,从今往后,淮南与南朝划清界限,行令印玺皆盖王印,京师不尊旧都之令。
若是南边朝廷有异议,告诉他们,淮南只尊天子,不认百官,储君何日登基临位,淮南便何日对南朝俯首称臣。”
这就是死结了,已死的皇帝还活着,太子怎么可能登基?若是有威望出众,能劝服皇帝退居幕后的人出现,倒还有那么一两分可能,可有这样身份和地位的人只剩下皇后了。
但方皇后在朝臣和百姓面前为了保儿子弃了丈夫,皇帝只怕恨毒了她,怎么可能听她的劝放弃权势去做那虚无缥缈隐形的太上皇?
半夏笑着应了,俄顷又担忧道:“殿下,您昨晚没歇好吗?眼下都有乌青了。”
女人对镜自揽细细端详着,神情有些不自然:“嗯……可能是择床,把脂粉拿来遮一遮吧。”
她昨晚辗转失眠了半宿,怎么可能睡得好?
等阿狸手里抱着一个包裹跟在半夏身后掀帘进来时,就见精致明艳的女人身披青色鹤麾,挺拔如青竹,她站在平铺的疆域图前,侧首认真听将士汇报着什么。
“……淮南与京城之间的道路已扫清,东北方向的摇光军也在西进,大周四分之一的疆域已纳入淮南治下,只是难民四散,境内有多股盗匪横行,寅春和冬芜两位大人想请王驾定夺,是继续西进平乱,还是先稳定东境,抚民杀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