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淇淋桶+番外(143)
篓子很大,螃蟹也是个顶个的肥美,蒸熟之后一只只垒起来,盛了几大盘子。傅西凉尝了一口就不吃了,留下傅燕云和葛秀夫相对而坐,埋头拆螃蟹。傅燕云始终不抬头,因为葛秀夫吃什么都是连吃带祸害,他实在是看不惯。葛秀夫不是他弟弟,他又不能管。
吃螃蟹吃了好一阵子,吃足了之后,傅燕云洗手擦脸,回房去见他弟弟。他弟弟原本躺着发呆,躺得很沉静,坐起来见他回来了,也很愉快。及至他走近了,他弟弟抽了抽鼻子,脸上忽然露出了难以置信似的神情,因为发现傅燕云一身海鲜的腥气,完全变了味。
变了味,几乎也就等于变了半个人。傅西凉面对着这个变了一半的哥哥,几乎暴怒,开了门就要往外走,不要他了,要找葛秀夫去。傅燕云一边嗅着自己的双手,一边叫住了他:“别去了,他也是这个味儿。”
傅西凉停下来,气得用后背向后一撞墙:“我真是没法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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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燕云向葛秀夫要来了一瓶酒,用酒搓手,反复的搓,搓完了手,再低头用酒擦洗下半张脸。用过了酒,换上茶叶,又搓一番。最后洗了个热水澡,洗的时候也没少打香皂。
如此折腾了一场之后,他换了衣服走出来,就见自己耗费了不少时间,天光都不那样明亮了。
葛秀夫见了他,问道:“折腾完了?”
他累得简直没话说:“嗐!”
“后花园里已经预备好了,我和西凉现在就下去烤肉。”他对着傅燕云一抬下巴:“等你。”
“不是刚吃完螃蟹吗?”
“西凉只吃了一口,我也只吃了几口。我们现在都正饿着呢。”
“可我刚洗得这么——”
“没事,下去烟熏火燎的玩一场,夜里回来继续洗。反正你是乐在其中。”
傅燕云刚要反驳,葛秀夫已经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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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仆人把烤肉炙子和简易炉子运到后花园,到用木柴生起了火,到把厨子切好的牛羊肉放上炙子,葛秀夫一手操办,直忙到天黑,才吃上了第一口。
他是以玩为主,以吃为辅。他弟弟站在一旁跟着凑热闹,也不嫌熏得慌了。
傅燕云恨不得咬这弟弟一口,而傅西凉一抬头,见他哥哥下楼来了,便笑微微的走过去,往他哥哥嘴里塞了一块肉。
身后的仆人牵了电线过来,在附近树上挂了几盏电灯,将这一片地方照得通明。傅燕云向前望去,发现柳笑春说得不错,后花园的尽头敞开了一扇小铁门,门外是一片踏平了的野玫瑰,越过花木便上了一条小街,小街对面立着一带院墙,开着后门,想必便是薛如玉的别墅。一名仆人出了薛家的后门,三步两步的跑了过来:“秀少爷,我去问过薛家四姨太了。她说她嫌这烟呛人,等这边烤完了,收拾干净了,她再过来坐坐。”
葛秀夫点点头,对傅西凉说道:“不管她了,我们吃我们的。”
话音落下,忽然传来一声闷闷的大响,正是“隔壁的隔壁”发射了第一枚烟花。那烟花弹飞到空中,噼里啪啦的爆成了漫天星星。葛秀夫仰头望了一眼,看这烟花不算精彩,低头又见火势不旺,便蹲下凑向炉门,想要看看是不是要添木柴。
然而就在他蹲下去的一瞬间,烤肉炙子忽然爆出一蓬冲天的火星,惊得旁边那捂了耳朵的傅西凉往后一躲,而半蹲了的葛秀夫先是向前一晃,紧接着半路转弯扑向了地面。
在那满天密集的爆炸声中,他大喊了一句,谁也没有听清楚,傅燕云站在炉子的斜前方,先是看葛秀夫举止有异,随即又见一道火光划过夜色,正中了那简易炉子的炉门。炉子迸着火星倾倒下去,摔出了满地的烟尘和火星。
是子弹,傅燕云感觉,那好像是子弹!
他惊呼一声,上前一把拉起傅西凉,扭头就往楼里跑。跑出几步之后,他感觉有人冲进这后花园里了,有人在这烟花声响的掩护下,要开枪杀人了!
他不敢回头,凭着直觉冲入别墅后门,冲进去之后,他依旧是凭着直觉,侧身向后一抓,拽进了一个葛秀夫。葛秀夫的左肩中了弹,整条左胳膊都是鲜血。靠着傅燕云,他先是回头喊了一声“强”,然后喘息着说道:“快走快走,别留在这儿,那个烟花——”
话刚说到这里,他只听得“咣”的一声,别墅前门已经被人从外关上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夜色迷宫
在那一声门响传来的同时,傅燕云听见葛秀夫倒吸了一口气。
三个人挤在后门口,“强”那一群人也不知道此刻是在楼内还是楼外。傅燕云没经过这一路的惊魂记,他从小到大一直是在都市里过着太平的少爷生活,他只见识过记录在书页和报纸上的兵灾匪患,他本人也没有遭过强盗和蟊贼。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他那抓着葛秀夫左臂的右手已被鲜血浸得黏腻湿滑。左手领着的傅西凉倒还貌似镇定着,或许他只是还没反应过来,他还不知道他现在应该害怕。
烟花在空中接二连三的爆炸开来,傅燕云依稀听见前门那里传来了仆人的惨叫,而他虽是刚从后花园跑进来的,但如今前路不通,他便下意识的又回了头,想要看看自己能否带着两个人穿过后花园,走后门冲出去。然而葛秀夫忽然开了口:“上楼,楼上有枪。”
与此同时,傅燕云也听见了后花园里的枪声。
葛秀夫挣开他的手,说是要上楼,却是弯腰跑向了前方走廊。傅燕云先是不明就里,拽着傅西凉追上去一看,就见葛秀夫单手打开了嵌在白灰墙壁上的一扇小木头门,门内是一排大小电闸。葛秀夫喘息着看了看,见电闸上没有任何标志,便是忍痛咬牙,从左向右一路扳了过去。整幢别墅一片一片的黑暗下来:先黑了的是大小两间厨房,然后是大客厅,然后是盥洗室,然后是起居室和书房……及至葛秀夫扳下最后一只扳手,连前院和后花园里牵扯着的电灯都一起熄灭了。
黑暗降临的过程,短得几乎只是一瞬。葛秀夫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左肩受了枪伤,对着傅燕云和傅西凉一招手,他随即冲向走廊尽头的楼梯。
傅燕云连忙拽着弟弟跟上了他。陌生的脚步声就响在他们后方,显然是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敌人们也小小的乱了套。可是随即就有人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冲了过来——是肆无忌惮的狂奔!
这个时候,傅西凉忽然反应过来了。
他最怕的是没有经验,对于任何剧变,只要有了经验,他就不会懵懂到底。斧子的寒光和惠东楼的枪战从他脑海中闪过,他当即从被傅燕云牵着跑,改为了推着傅燕云往楼上冲。一口气将傅燕云推上二楼了,他转身向下迈了一大步,一手抓住楼梯扶手稳住身形,他伸长了另一只手,往下方的黑暗中用力一捞,捞中了葛秀夫的右臂。
咬紧牙关转了身,在一声枪响中,他顺着惯性奋力一甩,把葛秀夫直接扔上了二楼的楼板。葛秀夫摔得滚了几滚,爬起来便往他的卧室里冲。傅燕云眼看傅西凉也冲上来了,先牵了他的手,然后才追着葛秀夫也进了卧室。
他进去时,楼下响起了强的呼声,强这回不温柔了,山呼海啸的喊社长,还有几个粗喉咙随着强一起喊,喊着喊着,呼声中有了惨叫。而葛秀夫从床头柜里翻出一把手枪,弯腰跑到窗前微微抬头,窗外是亮的,夜空被烟花照耀成了五光十色,他看见了院门外停了三辆汽车,还有黑衣人络绎的跳下汽车往院子里冲,有的是走正门进入楼内,有的是绕路冲向后花园。已经有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敢动,还是已经被打死。
敢在这种地方开枪战,能让下了台的前大帅打掩护,这样的场面不会再有第二次。敌人显然已是孤注一掷、今天要让他非死不可了。
葛秀夫倒退几步直起身,抓起了屋角的电话话筒听了听。
一点声音都没有,电话线也断了。
楼下的枪声忽然激烈起来,这么激烈也没盖过烟花的爆响。葛秀夫的耳朵动了动,忽然快步走到门口,背靠墙壁站了住,又对着傅燕云急促的说:“你们躲到床底下去,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