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35)
“没印象。”白衡说。
沈晏清不免有些失望,听他这样说,白衡倒也想起一个人:“李煦……若单单只是这个名字,我倒是想起一个人。”
沈晏清面具后的眼睛眨巴眨巴:“谁?”他心底涌起一丝期待。
白衡道:“却邪仙尊。字画双绝,天资无双,又是凡人界来的,我只知晓这么一个人。不过我想,你要找的人应该不是他。”
“当然不是他。”怎么还聊起话本里的人了,沈晏清连忙摆手说:“却邪仙尊是假的,李煦是真的,当然不是他,我说的是李煦。”
两人慢悠悠地走着,笼罩在玉绥山上灰霭霭的雾还在,可温度却变得冷了。
也许要下雪,可能已经下了雪,可沈晏清看不见,他被冻得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白衡的声音隔着风,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
不过依旧是那个冷淡的声音:“不是假的。”
白衡说:“不是假的,真的有这么个人,不过已经死了。”
第039章
沈晏清愣住:“真的?”
“嗯。”白衡说:“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不过这事不光彩,并不值得说,也就没有人会去提。
时间一点点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也像是传奇故事般只剩下书册上记载的死板记忆,叫人难以区分真假。
白衡:“剑窑只得过两次剑主,最近的一次,就是五百年前的凌霄真人了,而第一次的剑主就是这位却邪仙尊。”
沈晏清不知道什么是剑窑,他上辈子被困居在太墟天宫内,如今死而复生后,也对这个修仙界没什么常识。
他对却邪仙尊也拘泥于话本上的认识,说要好奇只能算是一点点。
就算这是真的人,就算那些话本上发生的故事都曾经的发生过,对沈晏清来说,那都是与他无关、很遥远的事情。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草皮摩挲过靴子,发出“沙沙”地声响。沈晏清猜是下雪了,因为他能感觉,和白衡牵着的手背上落下一点冰凉的东西,很快就化成了水。
白衡打破了沉默,他看得出沈晏清是真的很想要找到这个名叫“李煦”的人。
这种心情他也有,因此感同身受:“我回去后会帮你问问的。”
“天清门门下弟子众多,可都一一归列了档案,既然你确定他是天清门的人,我就有法子找到他。”
得了这个承诺,沈晏清有些雀跃。
他想起江妈妈和他提起过白衡也在找一个人,就礼尚往来的说:“我听人说你也在找一个人,我也会帮你留意的。”
这算是客套话了,可白衡做事极为认真,他摊开手掌,剑气显示变化成了一团雾气的模样,借着凝结,成了一只比手掌要小上不少的小鸟,他将这只小鸟放到沈晏清与他牵在一起的手上:“这是我的剑鸽,你给我一缕的法力,让它记得你,从此不论天涯海角都会找到你。”
白衡:“等我找到李煦,就传讯给你。”
“你若找到我要找到的那人,在剑鸽的翅膀上写下字,我会来找你的。”这话白衡不知道已经和多少人说过了,可惜几个月下来杳无音讯。茫茫人海,要在其中寻找一个人的概率何其的渺茫。
但他不想错过,怦然心动的感觉。
沈晏清揉了揉手里的肉鸽子,法力顺着相触的地方慢慢的输送。等剑鸽记住沈晏清的气息,他松开手,这只鸽子形状的剑气如一缕烟,消失在了风里。
既然白衡如此认真,沈晏清也认真的问白衡:“他是什么模样的,他叫什么?”
白衡简单的说:“蓝衣服,不会说话。他的名字我不知道。”
沈晏清心想,难怪江妈妈要说白衡找到天荒地老去都找不到想找的那个人,他提醒道:“这样是找不到人的,难道随便一个穿着蓝衣服的哑巴,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吗。”
白衡犹豫了一会儿,他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样简单的描述,恐怕很难找到他想要找的那个人,可他不说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描述。
没听见白衡说话的声音,沈晏清就当白衡不想说。
他俩慢慢的走,回到了一开始出事的营地里。雪越下越大了。
白衡的马就停在这里,他先将看不见东西的沈晏清抱上马,沈晏清的剑绑在马鞍边上。
这一下发生得很突然,上马的时候,沈晏清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因为他的这一声,白衡像是想起了什么,一片漆黑中,他不带一点儿狎昵地越过沈晏清摁着他的手带着他去摸马鞍上的把手:“你抓住这里,不要松开。”
他俩因此凑得很近,沈晏清闻到白衡的身上有一种仿若乌木的苦香,这种气味也让沈晏清觉得熟悉,却想不起在哪儿闻到的。他耸动下鼻尖,想要将气息记住。
身下的马已经在白衡的驾驭下,穿梭在漆密的丛林里。
风的声音很大,但白衡将沈晏清护得很好,一点儿风都透不进来。
白衡的声音平静:“出玉绥山不过两三个时辰,等到到了凡人的城镇,那里的药坊里有专门用来对付玉绥狼的药粉,你让你的侍女打一盆热水,混进药粉,先将头上的血洗干净了,再取下面具,用干净的毛巾将面具边上的血迹也擦干净了,才能睁开眼。”
他说得极其详净,说完后就不说话了,呼呼的风声倒是响个不停。
沈晏清觉得白衡像是还有话要说的样子,他问道:“还有吗?”
隔了很久,久到沈晏清将要以为白衡不会再说话的时候,白衡有些迷茫的开口道:“他的脸上带着一层面纱,我看不清他的样子。眉毛细而弯,一对眼睛黑而惘。”
白衡的回忆长时间的停留在那双眼睛里,他也仅能回忆起那双眼睛。
当时白衡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这双眼睛上:“别的已经不记得了。”
刚开始沈晏清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随即他意识到白衡在描述那个他想找到的人——
老实说,这样的描述同样笼统,难度与大海捞针依旧不相上下。
有些勉强的体会到了江妈妈的无奈,沈晏清说:“好吧,如果我遇到的话。”
沈晏清好奇道:“你为什么要找他?他是得罪了你,还是怎么了?”
这问题许多人问过了,白衡忽然一笑:“我不知道。”
沈晏清皱眉:“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白衡扬起眉毛,他在最少年肆意风流的年纪:“人生世事若是都要寻个回答就没有意义了,我修行的是天上地下的随心所欲,既然我想,那我便要去做。”
没过一会儿,马的脚步慢慢变缓。
沈晏清听到有脚步声,神识的探知体现出有一两个人在向他靠近。
白衡说:“到了。”
江萱很焦急,她看到坐在马上的沈晏清几乎窝在白衡的怀里,更是有些警惕。
她把手伸过来,扶着沈晏清下马,等沈晏清站稳,她看见沈晏清还牢牢的带着面具,这才转身向白衡道谢:“多谢白道长。”
白衡冷淡的说:“不用。”
他抽出别在马上沈晏清的剑,丢回给沈晏清。
白衡一拉缰绳,调转了方向,是要回天清门了。
听见江妈妈的声音,沈晏清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抱着剑,撒娇般的说话:“我带着面具好难受,白衡说玉绥狼的血里有毒,不能流进眼睛里,叫我不要摘了面具,现在面具上都是血,我像瞎子一样,什么都看不见。”
沈晏清把白衡与他说得那些注意的点一字不漏的告诉江妈妈,上了客栈后,等江妈妈买来药粉打来水。沈晏清怀里还抱着那把谢璟送他的剑,他很喜欢,就仰躺在美人倚上,江萱在给他用药粉泡过的水洗头发,洗了整整有三次。
江萱说:“营地出事的事情,我已经传了消息回玄都,等会就有大人要来。”
玄都的大人物沈晏清除了尹澜,就只认识谢璟,但这样的小事情,谢璟是不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