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196)
谢璟真想带走他的话,势必会和明鸿斗在一块儿,他要趁两人打斗时,去归墟山,抢走销魂灯复活凌霄。
想到这儿,沈晏清多看了白衡一眼。
这么迟去的一瞬,有人来了。沈晏清听见脚步声,下意识做贼心虚的想躲,白衡死后,他一直魂不守舍地,转身竟躲进了棺材里,合上了棺材。
白衡的尸体冰冷,狭小的空间内只有沈晏清一人的呼吸声。他一愣,似乎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灵堂的门被人“吱呀”一声地推开,来人没有看见沈晏清,失魂落魄地径直跪在了堂前。
“师弟,我对不起你。”
江研痛哭着。
白衡死后,他重病一场,拖着病体来到灵堂前吊唁,已让他筋疲力尽。
沈晏清听见江研哭泣的声音,心中一个劲的冷笑。
这个蠢货,豁出去一切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能得到什么好的结果?如今的下场,不过是自作自受。
江研哭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我没想过、我真的没想过……”
“他们都说这事不能拖得太久,我想着、我想着你和金玉开既然本来就是一个人,那么就认下来吧,反正人人都说是你,太墟天宫的人说金玉开已经死了,就算说不是你也没有用。长老们都和我说,这次宗门一定会保住你的。大不了,就是让你吃了重回散,散了记忆,从头再来而已。”
灵堂空无一人,江研说着说着,空荡荡的偏殿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悠悠地回响。
他颤抖着,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耳光,一下打完又一下,终于哭着说了心里话:“白衡,我害死你了,对不起,我害死你了。”
不知道打了自己多少下,江研的声音越来越低,“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真的会死。我只是想你吃那枚重回散,你要是能将什么都忘了就好了。我就想你把什么都忘了,再重新开始。”
“明明是我先认识的你,明明我们一起长大,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我知道你爱上那位沈公子了,在一百年前,你就爱上他了。那天马车在南陵城里横冲直撞,你帮车夫拦马,一回头,你看见他坐在车里,一下子就爱上了他。我真后悔,那天不该带你走那条路的。可后悔有什么用,你爱上他了,然后一切都变了。你和师父吵架,你要出去找他。”
“你失踪的一百年里,我无时不刻的在想你。”
“不公平,太不公平。我想你比你想他的要更多,我想你想到快要发疯。”江研哭着说:“你不知道我听说你回来的时候有多高兴,我来找你的时候,心都要跳出来了。可为什么,为什么你那么聪明,从小到大你从来都是第一,好多我想不明白别人也想不明白的东西,你只要笑着眼睛一转就什么都知道了,为什么那么聪明的你会一次次的掉进他的陷阱里?因为你喜欢他吗?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我每时每刻的都在想,要是能让你把他忘了就好了。”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敢承认:“你的天赋比我高、家世比我好,永远地压在我的上头,别人都看不到我了,我好嫉妒你。明明我比你先修行是你的师兄,可你不听我的话,永远我行我素,你拿我当过师兄吗,还是把我当成透明人,我真讨厌你;我……”
江研泪流满脸地抬起头来,“白衡,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第196章
一番自述说完,江研泣不成声。
那瓶重回散他预备了多时,可惜再没用上的机会了。他将这瓶丹药放在祭文碑旁,踉踉跄跄地走了。
沈晏清听完一愣,他没想过白衡喜欢他。
白衡……喜欢我吗?
江研所说的百年前马车失控,白衡替他拦马一事,沈晏清全无印象,可江研说得煞有其事,叫他的思绪久久难以平静,这是真的吗?
沈晏清扭脸,棺材板没有严丝合缝地盖上,借着一线透进来的光,他看见白衡异样苍白的脸,他很没礼貌的问:“喂,白衡,你喜欢我吗?他说的是真的吗?”
尸体不会说话。
沈晏清自言自语般的又问:“你喜欢我怎么不告诉我?”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晏清突然好想知道白衡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问题在他的心头萦绕,他有点好奇,但他知道自己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答案了。
等到夜晚,沈晏清在城外的行宫静静地等待明鸿。
如他所料,白衡的死讯已传到琴川,今晚明鸿就要乘坐九龙驾撵来到南陵城。
他问王月卿:“谢璟什么时候来?”
“也是今晚。”
一等就是五个时辰,夜里天空飘起鹅毛大雪。
沈晏清惊觉一晃四个月过去了。
他站到滴水檐下,伸了手去接天上的雪花,那雪落在他的掌心,片刻化为水珠。
沈晏清淡淡的说:“冬天到了。”
方岚从他身后的侧门走进来说道:“还有半个时辰,天君就要到了。”
沈晏清心想,那么是明鸿先来见他。
他对王月卿说:“等谢璟来了,将他拦在外面,说我有客人。到时候,将堂中挂的那幅荷花画还给他。他会明白我的意思。”
说罢,他走进屋里。
这几天,沈晏清心神绷得很紧,一松懈下来,他坐在椅子上,用手撑着头,靠着椅背,竟就这样昏昏的睡着了。
等他察觉到时间流逝,猛地睁开眼时,明鸿就在他几步之外的椅子上坐着。
明鸿正在侧脸看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神情阴郁。屋外的雪正在下大,冰凉的风吹进来,冷得人要起一后背的鸡皮疙瘩。
沈晏清像是因为才睡醒而有些出神,他久久地看了明鸿一会儿。
明鸿轻笑一声:“怎么,还分不清我是谁。要不要我学白衡,也在脸上来这么一下?”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事已至此,沈晏清懒得和他再装下去:“你现在来学,是不是迟了点?”
明鸿哑然自笑道:“未必。”
“你什么意思?”沈晏清皱着眉。
明鸿这副游刃有余的神态,和他想象中暴怒着道心破碎的模样相差甚远。他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错。
身侧几十个倒水剪花服侍的婢从低着头,行过礼后,倒退着出去,顺势就合上了门窗。
屋内十步一灯,将屋内照的犹如白昼。
明鸿冲着沈晏清招手:“过来。”
沈晏清十分戒备的看着他。
明鸿不气恼,他叹息道:“你不奇怪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发生,白衡就这样死了吗,你不是好奇白衡到底是不是喜欢你,你有这么多的问题想问,等了我那么久,难道不想问一问我?”
沈晏清不说话,隔了一会儿,他下了决定,脸上忽青忽白地,最后变成羞恼的通红,他跪在了明鸿的双腿之间。他闭上眼,眼睫毛颤得像人都在抖,一点点地贴过去。(略)
明鸿拨开热腻腻的黏在沈晏清脸侧的发丝,有股暖香的热气在涌动。他说:“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叫我什么吗?”
“李煦。”沈晏清的嘴没空,明鸿替他答了。
“分魂术并不是一次就能成功的,我在此之前失败过许多次。”
“你知道吗?”明鸿抓着沈晏清的头发将他背过身去按在地上,“你知道我那天为什么会回头吗,因为我曾有一个失败的作品,他的名字也叫李煦。”
沈晏清察觉到明鸿接下来要说什么做什么了,他张了张嘴,一时间头脑空白一片,仿佛有一道惊雷劈中他,他想喊“不”,但什么声都发不出来。明鸿慢条斯理从背后解开他的衣裤,冰冷的手指从他的腰上摸上来。
“那时我没有用分善恶的办法,剔除那些不稳定的情绪,所以李煦很失败。他总是一步不差地重蹈我的覆辙。好在他后来死了。他下山,想要给一个人寄信。有个发疯的魔修为修炼魔功,屠戮了一座镇,他到镇上的时候还穿着天清门的道服,那魔修以为是天清门派来追杀的人,便一不做二不休把他杀了。那片失败的魂魄,我后来拿到了碧青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