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204)
这真是天大的好事一桩,沈晏清从张宇口中得知,最迟明天下午,他们就能离开寿春城,差点高兴地原地跳起来。谁能想到他早上还在担忧自己的性命呢。一下子去掉了身上的重担,沈晏清高兴坏了,回客栈的一路上叽叽呱呱地说着废话。
白衡没什么反应。
沈晏清笑嘻嘻地跳到他的面前:“你怎么不高兴。”
“没有。”白衡不承认。
沈晏清说:“还说没有呢,我说了这么多的话,你都没想到要来吻我一下,看来你现在的心情坏到透顶了。”
他没有想提醒白衡吻他的意思,说完这句,就极有先见之明的绕开了白衡。
白衡确实心情不好,也可以说是糟糕透顶。
他没法解决想不到出路的问题,太墟天宫能轻而易举的解决。面对这个庞然大物,他弱小得像个蝼蚁。
一想到太墟天宫,他无法控制地想到他目前无法媲比的明鸿天尊,紧接着就会想到身边不属于他,本该同样高高在上的沈晏清。
把不属于自己的强留在身边算什么,算他在偷、算他在抢。
他的心肺像有万只蚁虫咬似的发麻发痒,让他想剖开自己的肚子瞧瞧是不是真的有虫在咬。他不是这样疯狂的人,那么这是金玉开的想法了。
白衡现在想剖开自己的脑子,把属于金玉开的那部分脑子挖出来。
客栈的门口有个衣衫褴露的乞丐,沈晏清怕自己被白衡逮着亲,快步路过那乞丐时,乞丐忽然说:“你这乞丐给我滚。”这一声如爆雷似的在耳边炸开。
吓得沈晏清连忙去看这个乞丐,发现是个已经过了炼气门槛的凡人。他再回头,发现除了几步外的白衡,这里就他一个。
他有点生气了:“你怎么说我是乞丐,我哪里像乞丐了。”
乞丐用同样的语调说:“你怎么说我是乞丐,我哪里像乞丐了。”
前门正在收盘子的跑腿小二,看沈晏清和这乞丐搭话,立马喝止:“你别和这个傻子说话。”
沈晏清扭脸:“可他学我说话。”乞丐立刻紧随其后:“可他学我说话。”
“你别理他就行了。”跑腿小二一边收拾,一边说:“这傻子乞丐前月突然出现在寿春城内的,别人说什么,他就跟着学说什么,别的什么都不会。你不管他,等下他就去别人那儿了,你要是搭理他,他就越来劲。”
“好嘛。”沈晏清撇撇嘴,当傻子真好,谁也不能和傻子计较。
沈晏清哪能吃这个亏,他打算想个主意,把气撒到白衡的头上:“你有没有看到我刚刚被人吓了一跳。”
白衡说:“我看到你被人吓了,但是没有跳。”
沈晏清:“。”
被这么一打岔,他没法往后接一句“我被人吓了,你怎么都没有反应的”。泄愤似地推了白衡一把,决定今晚上都不理白衡这个呆瓜了。
隔日,寿春城的阵法如约关闭。
白衡照旧驾驶着那辆骡车,沈晏清照旧躺在骡车的稻草上睡大觉。
宽阔大道的另一边,是一辆和这驴车形成鲜明对比的高级马车。那马车上挂了个薄玉龙,随风叮叮作响。
沈晏清羡慕非常,又不知道哪儿来的胜负欲,很想和人家比一比,偷偷摸摸要求白衡加速超过他们。
白衡假装没有听见。
连着几天这辆马车就一直或前或后地跟在他们的骡车附近,他不由得心生警惕。
白衡多疑又敏感的怀疑,这些人是太墟天宫派来监视他们的。
他有点想杀了这些人。又觉得自己不能这样。
好在他的杀意愈演愈烈前,骡车慢悠悠地到达了中域与东域接壤的最后一块土地。
他和沈晏清在这里登上前往万罗群岛的航船。
这是一艘巨型海船,航期共有三个月。
一旦航行开始,上下舱门的通道就会封锁,直到海船到达补给站,那么船上的人就会有半天左右的望风时间直到航程重新开始。
当然这些严苛到近乎坐牢一样的封闭条件,仅仅是针对下层的乘客的。
而上层的乘客不仅能自由在船上出入,惬意地享受海上风光,当天气很好时,他们还能乘小船在海上游玩。
上下两层的船票售价相差足有几十倍。
白衡给他和沈晏清都买了下层的船票。
倒不是因为吝啬,只是因为下层的船票不需要身份证明。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能出的起上层船票的人,很有可能见过沈晏清。
那辆看上去很奢华,叫沈晏清嫉妒的大马车同样在阳青港停了。
一路追随的原因没有白衡想象的那么阴暗,仅仅因为他们顺路。车上的人正是陈飞云和殷临二位。和白沈二位不一样的,他们两人买了最上等的船票。
海船在港口停留三天,下层共分七层,白衡和沈晏清被分配到下二层的床位。那是由大堂改的通铺,一张床连着一张床,并排摆着。稍高出头顶的位置,用铁架高了又置了几张床上去。粗略数数,一间房内住下了十二人,墙面砌了一盏石灯,散发着幽暗的光,没有窗户。这样的条件,对一贯享福作乐的修仙者来说,堪比无间地狱。
沈晏清原本猜想自己失忆前应该只坐过画舫的小船,没坐过这种能横跨两域的庞然大物。他的兴奋和新奇一直延续到他轻快地抢先白衡一步,走进这间房。然后沈晏清掉头就走——
有情饮水饱的道理他也懂。
但是他现在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爱了。
白衡走进房间三秒后,和沈晏清同步掉头走出。
两人十分默契地蹲在房间门口,一左一右恰恰好的一对石狮子,沈晏清对白衡说:“我们现在从海上游回去还来得及吗。”
白衡抬头看看海船入口的通道,他上一回来东域还是天清门风光无限的天之骄子,住的是上层的天字房,他想过下层的待遇会不太好,但是没想过会这么差。
白衡抹了把脸,沉下声,一派凝重之色:“恐怕不行。”
上船不久,这艘巨轮就要再度启航朝东去了。
下层的船舱只留了一条无法转身的狭小通道,现在还在陆陆续续地进人,摆明了只进不出,下船已经来不及。
沈晏清掰着手指头想他要在这儿待几天,最后绝望的说:“你把我打晕算了。”
白衡说:“那么谁来打晕我呢。”
两个人对视一眼,乐不可支地大笑起来。
上船的人陆续变多,沈晏清和白衡不得不进去蹲着了。
白衡还好,他知道自己犯了大事。
逃亡路上过得苦一点是理所当然的。
沈晏清却不这样想,他苍凉地举目四望,不明白自己的人生怎么就这样了。
一切的不幸都要从那个早上开始。
也不知道他以前是不是也过得这么惨的。如果不是,那么他现在过得这么糟糕,都是白衡的错。如果是,那么显而易见也是白衡的错。
沈晏清用手背擦擦不存在的眼泪,正打算躺下,然后昏睡到航行结束。
“咚咚咚”的几声响,又有新的人进来了。
这间房内目前除开白衡和沈晏清,还有另外形形色色的十人,分别是七男三女,从衣着和修为上看,仅有其中的三个男人瞧上去能归为老弱病残一类,另外的四男三女都不是什么善茬,其中甚至有一个元婴前期修为的散修。
白衡格外留意了下这个元婴前期修为的散修,能有这个修为的人,是绝不可能缺钱的。
会购买下层不记名的船票去往东域,只能是因为身份。
房内的石灯太过昏暗,再加之此处鱼龙混杂,不经过同意就探查别人很不体面。
白衡除了知道这个元婴修士是个男人外,再看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沈晏清闷头睡了一阵子,船摇摇晃晃地启航了。
第205章
沈晏清本来没打算真睡的,他想要装睡,实际上偷偷修行,到时等下了船他吓白衡一跳。
但一闭上眼睛,他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
白衡拍醒他的时候,沈晏清先迷迷糊糊的一抹嘴,他还惦记着自己不能睡这件事,眼睛都没睁开,张嘴就来:“我没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