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耳兔幼崽和大佬监护人(35)
也是这样眺望窗边出神,一看就是一天。
那些时候自己在想什么呢?
连现在的岑寻枝也记不太清了。
也许是在思考要不要结束这种毫无意义的生命吧。
不是自暴自弃,而是清晰又冷静地想,他作为一个战士的使命的确到这里就结束了。
更何况,有人为自己的似锦前程,又一次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舍弃他。
有一个晚上,岑寻枝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男孩小脸天真,眉眼里全是对他的依赖;“哥哥,不要离开我……哥哥,你会永远陪着我,对吗?”
他终究允许自己活了下来。
他答应过的,会陪着那个孩子到世界尽头。
所以也必须活下来,亲眼看着那人走向自我毁灭之路。
休斯归来的脚步声将他从沉思中惊醒。
“哎,先说好,我不能确定百分百有用。如果不起效果,那我也没辙。”医生没有注意到他的失神,“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唔,我可以想办法带你出境,去找专业的兔医生。”
他摸了摸下巴:“我虽然没有直接的联系方式,但门路还是有一些的。反正你需要的话……”
岑寻枝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了。谢谢。”
休斯撇撇嘴:“谢就不用谢了,以后别再搞这种吓死人的事儿,我就谢谢你了。”
岑寻枝把小於调整成一个适合喂药扎针的姿势,小孩子迷糊中哼唧了一声,闻见苦味,生理本能地不肯张嘴。
岑寻枝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道:“喝一点,就不难受了。”
他哄孩子的本领退化太多年,语气和内容都生硬。
但被哄的那个还是接受了。
梦里的小家伙感觉到了熟悉的监护人在照顾自己,充满依恋地咕哝了句“mama”,总算愿意张嘴。
休斯问:“他刚才说话了?”
岑寻枝一口否认:“没有。”
无针注射对于皮肤娇嫩的幼儿来说还是有点儿痛感的,但岑寻枝捉住小於的小手,幼崽便也坚强地捱下这一针。
连休斯都大为惊奇:“这个针剂应该挺疼的才对,连昏迷的大人都不一定能忍住。你家这个小东西,天赋异禀啊。”
岑寻枝望着幼崽通红的小脸,想,这哪里是天赋异禀呢。
是这个孩子习惯了忍耐,习惯了不呼痛,习惯了不哭诉。
因为闹人的小兔子没人理,哭泣的小兔子也得不到安慰的糖,所以他也不再尝试。
明明还是这么小的孩子,却已经比很多大人都懂事。
从船舱里挖出来到现在,连哭泣声都是低低弱弱的,担心吵到别人。
饿了,累了,疼了,想家了,从来不敢讲。生怕自己要求多了烦人,就会被再次抛弃。
他才三岁啊。最该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
就算是童年时代踽踽独行的自己,就算是后来捡到的……那个人,都没有小兔子这般隐忍。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到自己手里,这个小东西,又会如何呢?
幸好,被他捡到了。
岑寻枝叹了口气,自己大约又要重蹈覆辙了。
堂堂联邦少将,还是边防局长,现在知法犯法私自窝藏违禁品不说,还动起了偷渡的念头。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第26章
他们那天还是在休斯家住了下来。
小孩一直没醒,回去干熬着也不是办法,还得有医生监护着才行。
休斯本都已经做好了牺牲睡眠看小孩儿一晚上的准备,没想到岑寻枝坚持自己带他睡。
他没解释,KFC主动道:“崽崽很黏少爷的。少爷不在,他睡不好。”
然后当面跟休斯咬耳朵:“而且崽崽不在,少爷也睡不好。”
休斯故作恍然大悟:“原来你家少爷也很黏小兔子。”
KFC点点头:“嗯嗯,是这么个道理。”
岑寻枝:“……我都听见了。”
休斯挤眉弄眼,毫不掩饰自己的揶揄。
身为损友的嘲讽,并不影响身为医生的尽职尽责,休斯给小兔兔身上贴了十来张贴片,可以实时将心肺、血液等数据传到他的三录仪上。这样有任何异常,他都能随时收到通知。
任务分配完毕后,主回主卧,客回客卧,机器人则在客厅随便找个简易充电桩也能待一晚上。
岑寻枝原本睡眠质量就很差,这一晚上更是反复惊醒。
小於倒是睡得很熟,小手小脚蜷着,呼吸轻轻的。
偶尔吧嗒吧嗒嘴,梦里也在喊mama。
神医休斯没有愧对他的名头,吃下去的药还是有用的。
凌晨,幼崽的体温不再那么烫了,就是还没有转醒的意思。
既然可以治疗赛瑟纳林人的精神力,那些奶白绣球般的绒绒草,本身就是一种很特殊的植物。
科学研究表明,绒绒草,尤其是大片的绒绒草群体,是拥有自我意识的,还能释放和调节微量辐射,而意识和辐射的总和被称之为“信息录”。
这种「信息录」就是影响赛瑟纳林人精神力的关键。
然而绒绒草的信息录并不能匹配每一个被治疗者,所以需要不停地挖掘研究更多品种。
光已知现存的绒绒草名录,就有八千多种。
联邦公民人口逾百亿,绒绒草又事关性命,消耗量极其之高。
岑寻枝衣不解带照顾幼崽的同时,休斯也没闲着。
他通过岑寻枝联系上梁施,后者既知晓小於真实身份、又有些上网小技巧,充当他的工具人再合适不过。
根据梁施提供的信息,再加上行医经验,休斯判断,小兔子的昏迷并不是因为绒绒草中毒,或者被绒绒草富含的微量异种辐射攻击。
正相反,他和绒绒草契合得惊人,仿佛打出生起就是相伴双生。
可前三年的兔生里,小於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植物,不仅没法正确处理这种汹涌而至的信息录,反而被绒绒草们的热情吓到了,继而魇出了高烧。
亲眼见过弗拉夏的花被小於治好之后,岑寻枝是有过让小家伙试试看跟绒绒草沟通的想法的。
但还没来得及实现,各种意外接踵而至,小於在没有任何过渡和防护的情况下直接接触了大量濒死的绒绒草,最终导致了坏结果。
KFC很自责,如果当时他没有纠结于那些生病的绣球,也不会……
但在休斯看来,这是个好消息。
既然不是中毒,就无须解药,治疗起来也没那么麻烦。
冲击也好,惊吓也罢,都是好好睡一觉就能解决的事儿。
“再说了,小东西不是有寻枝照看着嘛,有依赖的人在身边会好得更快。哎,那小东西之前怎么喊寻枝来着?我怎么听着像喊‘妈妈’?”休斯用胳膊肘戳了戳机器人,“是不是?是不是?”
KFC:“……我什么都不知道。”
休斯见他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就知道猜对了,摸着胡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怪腔怪调笑了好一阵。
半晌,他收起嬉皮笑脸,严肃地盯着梁施发来的消息:“等小孩儿醒了之后,要抽空让他重新接触绒绒草。我有预感,他可能会成为那把解开谜题的钥匙。”
*
负伤退伍之后,岑寻枝再也没有了铁打的强健体质。
忙小孩儿的事忙得心力交瘁,居然靠在床头就睡着了,手臂还圈着小家伙。
小於抱着他的胳膊,这会儿不像兔兔幼崽,比较像树袋熊幼崽。
休斯是被三录仪的警报叫醒的,叫上KFC匆匆赶过去,居然连这都没有吵醒床上的一大一小。
虽然三录仪在报警,不过小兔子和人的指标也不一样,休斯小心地把幼崽从岑寻枝充满保护欲的臂弯里摘出来检查一番,看起来情况还不错。
退烧了,小脸也没那么红,不像昏迷,应该只是深度睡眠。
等醒了就好了。
休斯把小孩儿再塞回去,对上一双慵懒而清明的眼睛。
医生一瞬间有种被狮子盯上的感觉,考虑到自己刚刚还“偷”了对方的幼崽,不自觉打了个冷战,赔着笑脸:“你睡,你继续睡,我不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