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耳兔幼崽和大佬监护人(127)
岑寻枝只有一点担心:联邦关于“要不要重新接纳垂耳兔”的舆论大战愈演愈烈,据说民众已经狂轰滥炸过几回议院的联邦公民意见箱。
然而法律毕竟仍是旧的条款,进出星域的乘客仍要安检。
这一回,谢恺尘亲自给岑寻枝和岑小於父子俩签了外交通行令。
他们,已经是帝国皇帝的庇护之人了。
岑寻枝的计划很清晰:
回去的第一件事是从边防稽查局辞职;
然后,处理杏临江苑的房子和其他资产,能卖的卖,卖不掉的就放那放着;
再然后,退出联邦公民身份认证,之后申请帝国公民(小皇后已经迫不及待要给他们加急处理了);
最后,不用跟任何人打招呼,彻底离开赛瑟纳林这个伤心地,再也不回来。
至于回到帝国之后——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对帝国的用词已经是“回”了——带着小家伙和KFC移居哪一颗星球,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初步打算。
那会是适合他们的新家园。
*
虽然在一块儿的时间不长,告别依旧艰难。
七岁的方茗祉在读二年级,是这群孩子中唯一到了年龄正常上学的,还是跟学校请了假来的,最后一天拍完就要走。
杀青宴也就定在了她离开之前。
小朋友们互相交换了礼物和腕机联络方式,尽管帝国的频段和赛瑟纳林有所不同,他们倒是都可以继续用星网交流。
然而原本开心的氛围很快就被眼泪汪汪取代了。
崽崽们年纪都不大,生命中没经历过几次分别,却也明白,这个世界太大太大,一旦分离,想要再见,或者说想要像这些天的形影不离,是非常奢侈的事。
除了木着脸不愿参与进去、眼睛分明也是红的武耀,其他年龄小的哭声一个接一个,跟有传染性似的,瞬间哭成一团。
嘴里呜噜呜噜也不知说些什么,讲着只有彼此能听懂的话。
小於最最不舍,早就哭成了小泪人儿。
新认识的三个朋友,西盐最安静,也最偏心他;乔盈昔活泼,话多问题多;方茗祉温柔,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他们。
这是漫漫姐姐以外,小兔子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同龄朋友。
小朋友和小朋友相处起来,是与大人相处完全不同的体验。
他们的思维天马行空,完全是跳跃式的,不用讲次序更不用讲逻辑。
大人可能还经常跟不上,小孩子就完全没有这种担忧。
哪怕讲的不是同一星球的语言,也完全不妨碍他们亲密快乐地玩在一块儿。
小於被其他几个孩子围在最中间,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大把其他人送的小礼物,都没有空张开手臂抱抱了。
方茗祉和乔盈昔的爸爸走过去,帮小朋友们的礼物暂时收起来。
崽崽们手上一空,像是被触发了连锁反应的小机器人,进行下一个指令,抱住彼此。
小幼崽们的哭声不同,有“嘤嘤”,有“哇哇”,有“嗷嗷”,交织在一块儿像是不同声部组成的大合唱。
有的仰着脸大哭,有的默默擦着眼泪,有的不住揉眼睛,有的鼻涕泡都哭出来了。
哭泣,是幼崽们最原始的、表现伤心的方式。
也是只有在幼崽期才可以随时随地使用的特权。
起初工作人员们还觉得有意思,拿出摄像机拍下作为日后花絮的素材,可是看着看着,自己也湿了眼眶。
他们大多是跟了罗不少年的团队,做过各种各样的综艺节目,有演员、有歌手、有素人、有其他领域的大咖。
娃综,还是头一回。
习惯了拿捏着语气分寸对待不同人,习惯了排列咖位和待遇,习惯了看明星们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乍一下接触单纯可爱的孩子们,连污浊的心灵都被那天真活泼的笑声净化了。
也许以后还会继续做娃综,也许还会请来这群崽崽中的一两个,可是,再也不会是所有崽聚齐了。
分别的伤感很快感染了所有人。
除了孩子们,最伤心的人要数另一个大人,靳。
他舍不得的不仅是小幼崽们,还有一个更不舍的。
饭桌上,他好几次看向另一张桌子上和家人们坐在一块儿的岑长官。
小朋友们或许日后还能有借口重聚。
自己要是想再见到岑,能有什么站得住脚的立场吗?
他思索了一圈,又一圈。
一无所获。
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为了共同完成一件事而偶然相遇。
等到事情完成后,也该各奔东西,根本没有再见的必要。
罗早就注意到表弟的魂不守舍了,拉着其他同事灌了他几杯,然后拍着他的肩膀压低声音笑:“有什么话想说就去说吧,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来,再喝一杯,酒壮怂人胆!”
等靳被表姐晕晕乎乎推出去,才后知后觉——等会儿,最后那句话不是什么好话吧!
岑寻枝正在听裴桉说什么,后者忽然停下,冲他后面扬了扬下巴:“喏,有人来找您了,少将。”
在场的几十号人,论识人的眼力,谁都比不上裴导。
尽管遇到罗导这个助手过来找岑寻枝的次数也不算多,可是那双年轻的、根本藏不住秘密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抱着什么心思。
他这个外人都能看懂,更别说当事人。
岑寻枝虽然外表表现得非常冷漠,但裴桉看得出来,这是个相当敏感——不仅是敏锐,而是敏感——之人。
他人的善意,恶意,包括爱意,都能无比清晰地感知。
裴桉撑着下巴,姿势优雅地吃瓜。
靳看见裴导那似笑非笑的打探目光,仿佛自己早就被看透了似的,一下从脸红到耳朵根。
他喝酒稍微有点儿上脸,原本看见心上人就忍不住血往脸上涌,还要尽力憋住,今天终于能肆无忌惮。
红就红吧,还怕被嘲笑么!
靳在想什么,想说什么,岑寻枝又何尝猜不到。
他不动声色叹了声:“可以麻烦你推我出去透透气吗?”
*
拉斐尔星的条件有限,不可能像罗以前带剧组聚餐的餐厅那么豪华,选了个老爷爷和老婆婆称赞的农家菜。
如果是在帝国母星,或者联邦首都星,那么餐厅后院都是漂亮的、带喷泉的花园,优雅的路灯,复古的石板路。
在拉斐尔星,后院就是……菜园。
靳推着岑寻枝走在这简陋的小土路上,就算不胜酒力脑子有点晕乎乎的,也知道这个氛围真的很不对劲。
谁家好人第一次约会在菜园子啊!
虽然这根本不是约会。
然而都最后一次见面了,靳还是想把它在心中尽可能美化一点。
多看一眼,多说一句,多记一点。
以后,以后就……
也许是酒精催化了感官,放大了以前憋着藏着的情绪,那些他不敢说的话,不敢说的事,突然都有了勇气。
轮椅忽然停了下来。
岑寻枝抬头看向转到自己面前的人。
年轻的那个眼里有什么荧荧闪烁着,既像是折射的光点,又像是蓄了点点泪意。
岑寻枝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靳现在心里非常纠结,究竟要选个什么姿势好。
站着吧,长官要一直抬着头看自己,不大礼貌;
单膝下跪吧,好像太像求婚,他们还远远没到这一步;
双膝下跪,好像更不合适了!
算了算了,别在这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上纠结。
他干脆分开双腿,负手而立,脊背挺得笔直,目视前方,如同像上级汇报:“岑长官。”
他出于直觉选的姿势还挺不错,让岑指挥官觉得很熟悉,熟悉到了有些亲切的地步。
岑寻枝没说话,等着下一句。
靳有点儿不敢看他,声音也发抖:“请问,我可以叫您‘岑’吗?”
岑寻枝有许多称呼,但以单个姓来称呼的,还是头一次。
也许有人会觉得僭越,不过岑寻枝并不在乎这些:“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