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耳兔幼崽和大佬监护人(134)
对未来的憧憬,盖过了眼下的悲伤。
再后来,孩子们躺在地上,一同从玻璃穹顶望向遥远天际那道缓慢旋转的银色星河。
星月的清辉流淌过他们的脸颊、肩膀与手指。
大孩子和小孩子手牵手,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就这么在阁楼上睡着了。
*
阁楼上有多温馨,阁楼下,就有多不太平。
沙发一边坐着岑寻枝,背后一列排开十来个制服整齐的武装士兵,一个个凶神恶煞。
另一边则坐着以桑克斯为首的一行人,除了桑克斯,每个人都在一屋子强大的威压下抖如筛糠。
当初岑寻枝任职的舰队在黄昏晓星战役后分崩离析,大多数人埋骨战场,剩下的不是像岑寻枝和梁施这样退伍转业,就是去了疗养星,还能继续留在联邦舰队的少之又少。
仍然服役的,也就这些人了。
近来他们结束为期两年的远星探索任务,返抵首都星述职,也想来看望一下昔日的长官过得好不好。
这群人联系了梁施,决定给岑寻枝一个惊喜,齐齐出现在杏临江苑门口。
无论是当年在联邦军校,还是后来进入舰队,他们,包括已经永远离开的那些人,都将岑寻枝当做神和信仰。
是岑长官创伤应激太严重,见到战友会牵动回忆的旧伤,这些年他们才有意避开,否则逢年过节岑宅一定会被各种礼物所淹没。
尤其在听梁副官说少将收养了一个孩子——起初没一个人信,谁还不知道少将有多讨厌幼崽啊?梁副搁这诓他们呢?等梁施拿出合照,一个个反复揉眼睛确认不是幻觉,才肯相信——更是恨不得买一飞梭的儿童用品。
他们家长官过得好,那么首都星还能继续转。
长官要是过得不好,首都星也别转了。
桑克斯算是撞枪口上了。
有人盯着对面一个小个子的男人,对岑寻枝殷勤道:“少将,你现在让我去挑他尺神经,我绝对不会再挑成桡神经了。”
其他人像是想起什么往事,哄笑起来。
小个子男人吓得声音都变调了:“你、你你们,你们想怎么样?”
另一个士兵怪笑道:“没什么啊,就是带你了解一下臂丛神经咯。”
小个子脸煞白:“别乱来啊!我、我告诉你们,这是滥用私刑!是故意伤害!联邦法律不允许的!”
前一个勾起嘴角:“那你知道,拥有联邦三级护国勋章的人会有什么特权吗?”
另一个同他一唱一和:“我是二级。”
梁施示意他们收敛点儿:“别给人吓尿了,到时候沙发都要扔掉。这沙发可是KFC很辛苦挑选的。”
为了配合梁施的话,不远处的机器人管家连忙点头。
桑克斯目光阴沉:“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岑寻枝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难道不应该我问问你想怎样吗?”
桑克斯想说什么,岑寻枝像是赶苍蝇那样挥了挥手,不想听他说废话。
“你反复骚扰我和我的家人,跟踪、偷拍、拐卖,无所不用其极。我已经报警,并且会起诉你。这个官司不管付出什么,我都会打到底。”岑寻枝轻描淡写,“我有把握,让你关一辈子。”
桑克斯震惊:“你——你竟然赶倒打一耙!你这个混蛋……”
岑寻枝身后的士兵皱眉:“注意你的措辞,否则我不介意把用在敌人身上的手段给你也试试。”
桑克斯的小胡子气得直抖。
几秒钟后,他忽然冷静了下来。
现在有把柄的人,不仅是自己。
更害怕被曝光的,也不应该是自己。
桑克斯怎么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迅速找回了自信,抬了抬下巴:“刚才的画面我全都拍下来了——你和你的宝贝小兔子。如果现在放我离开,我还可以考虑用视频跟你交涉。如果你拦着……哼哼,我已经设定了自动上传发布。就在,我看看……”
他低头瞄了眼腕机,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一小时后。”
士兵们不禁蹙眉,没料到这老王八蛋还留了这样一招。
战场上培养出的默契足以让他们用眼神快速交流:
——怎么办?
——强迫他交出来?
——不可能,这是他保命的后手,不会那么轻易妥协的。
——那咋整啊?
作为当事人,岑寻枝倒是非常淡定。
压根没回应桑克斯的要求。
这下桑克斯反而坐不住了:“你就不怕我把你窝藏垂耳兔的消息捅出去?你知道的,你的小东西会被‘处理’掉,你也是同样——”
“看来,桑克斯先生消息还是慢人一步。”
另一道声音忽然加入。
有谁踏着优雅的步伐走进来,环视一圈,目光在掠过岑寻枝时变得温柔,最终落在桑克斯身上时又带上了嘲弄:“让我来为您更新一下最新的消息吧,议院刚刚通过的228-4决议——即将废除联邦禁止垂耳兔入境的规定。”
议长像是在全联邦直播镜头面前那样彬彬有礼地微笑:“以后,他们就和星联中的任何一个种族一样,可以自由进出、生活在赛瑟纳林了。”
桑克斯呆住了。
他早已认定边临松与岑寻枝有苟且关系、沆瀣一气,可是怎么也没有料到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尤其是,带着如此一则爆炸性新闻。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简直是毁灭性打击。
所有处心积虑的谋划,所有绞尽脑汁的计策,在这个新决议面前,顷刻间灰飞烟灭。
他本人,也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桑克斯像是最后一次落地的弹簧那样,抖了一下,缓缓向后靠去。
他闭上眼,面如死灰。
*
从边临松进来起,岑寻枝只是朝他这边淡淡望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好似不请自来进入家门的不是个大活人,而是一只鸽子,一只蜻蜓。
边临松在心里叹了口气。
明明早就该习惯。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这样难受。
这些士兵没有梁施同岑寻枝那么亲近,一时还没转过弯儿来,自家长官什么时候跟议长先生认识了;
梁施推搡着他们去“押送”桑克斯一行人,KFC也回了休眠舱。
方才还挤得满满当当的客厅,瞬间清场。
边临松左看看右看看,在岑寻枝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他明了不可能等到岑寻枝先开口,于是主动道:“我听说,你要离开联邦了。”
岑寻枝不冷不热:“议长的消息确实灵通。”
边临松苦笑:“哥,你不用这么防着我。我这次——我没有打算要继续纠缠下去。我已经想明白了。”
这话还真让岑寻枝瞥了他一眼。
边临松深吸一口气:“那时候……我选择了跟老师走。其实我真的很后悔,很快就后悔了。
“明明你才是更重要的,能不能拜入老师门下,日后能不能进议院,又有什么可在乎的呢?
“可是我十九岁的时候只想给你、给我们更好的生活——我必须要爬得更高,才能有话语权和选择权。
“我只有站在更高的地方,才可以让你不需要用深空任务换取信用点和居留权,只要留在首都星执勤就好,留在我身边。
“其实我,我……”
他越说越哽咽。
到后来,已经讲不出话了。
那不是在镜头前的逢场作戏,是真心的眼泪。
可惜,已经唤不回另一个人的触动了。
满屋子寂静,只剩下一个成年人迟到的,不再有意义的哭泣声。
“……你小时候就是这么哭的。”岑寻枝冷不丁道,“丑死了。”
边临松捂着眼睛,却因为他的话笑了:“你还记得呢。”
岑寻枝的思绪稍稍回到十年前,却没有停留过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