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蟾宫(206)
“真言卷轴,开启后,凡是真话都会尽数被记在上面。说不上罕见的玩意,沈仙君肯定见过吧。”
沈扶玉平稳着呼吸,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沈仙君,本尊好心帮你,你却露出这般眼神,真叫人伤心。”泊雪虚伪地说了这么一句。
旋即,他缓缓打开了卷轴,眼中闪烁着恶意与玩弄的光:“沈仙君,你手上的手链是危楼的心尖血罢?”
闻言,沈扶玉下意识把手背到了身后。
“当年危楼为了催动溯洄从之的阵法,放了一万年的血,硬生生将自己放死,”泊雪轻飘飘道,“为此散尽了九成九的魔力,最后那点可怜的魔力,便凝在了那滴心尖血中。”
“魔族没了心尖血和魔气就会彻底消亡——沈仙君觉得,代替危楼心脏的东西,是何物呢?”
第121章 伤别离·四
“师兄!”
趁泊雪给沈扶玉说话空,温沨予猛地摆脱了泊雪的禁锢,他动作快得近乎看不见:“快走!”
温沨予的卷轴展开,沈扶玉和其余人尽数被其传送离开。
眼前灵光一晃,沈扶玉的内丹近乎炸开,他直愣愣吐出一口鲜血来。
清月剑被震碎了。
是泊雪震碎了清月剑。
“师兄!”
“沈扶玉!”
姜应几人紧忙凑上来,往他嘴里倒了一些灵丹,才勉强压制住他受的反噬。沈扶玉双腿发软,眼前跳动着光怪陆离的光线,凤凰扶着他,他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凤凰的怀里。
凤凰干脆把他抱在了怀里,姜应在一旁聊胜于无地给他输着灵力。
难得地,危楼没有跟他们争吵。沈扶玉迷蒙中睁开眼看了看,危楼似乎并不在这里。
温沨予将他们送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山崖旁,不知过了多久,沈扶玉的视线才渐渐地清晰了起来,他靠在凤凰的怀里,呼吸还有些微弱。
此时他们正躲在一处山林里,远远可以听见水流声。
沈扶玉环视周围一圈,没有看见危楼的身影。他受伤时看的那一圈,并没有看错。
“师兄……”其他人尽数紧张地看着沈扶玉。
草乌说话还是很慢,他道:“池程余……死了?”
他连落泪都很慢。
沈扶玉没理会他们的话语,他又吃了些丹药,回了些力气,慢慢靠自己站起了身子。
“我出去一趟。”
沈扶玉说。
危楼坐在山崖边,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落下去。
今夜天气很好,明月皎洁,群星闪烁,晚风习习。
“仙君。”危楼没回头,却听出了沈扶玉的脚步声。
沈扶玉慢慢走到了危楼身边,他坐下,危楼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像以往那样把外衣脱下来给他垫着。
“就算绛月剑恢复,”沈扶玉看着远处的黑暗,缓声道,“也没法解封。绛月剑解封需要很多很多的杀意,但是我当时就是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意,才将杀意和绛月剑一并封死了。”
沈扶玉也没法解封绛月剑。
危楼没回答他这个问题,他扭过头,突然笑了一下:“仙君。”
沈扶玉的鼻头一酸,眼眶微微泛红。
危楼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笑道:“仙君,你知道吗?你生得真的很好看。”
“本尊第一次见你,就想,这六界,居然还有生得如此标致的人物。”
比三月的桃花还好看,叫他一眼便念念不忘。
沈扶玉缓缓攥紧了危楼的衣袖,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仙君,本尊真的好爱你。”危楼认真道。
好喜欢沈扶玉。
喜欢到看他一眼就会开心一整天。
喜欢到为他放了满天的孔明灯、满河的河灯。
喜欢到为他贿赂莫须有的神明。
喜欢到把他的名字写了一遍又一遍。
喜欢到去学了他喜欢的糖水。
还有好多好多,危楼总觉得自己做了很多傻事,傻到他半夜想起来都会笑。有时他会想,会不会沈扶玉想起来也会觉得好笑?——其实怎么样都好,他只想搏沈扶玉一笑。
“别说了……”沈扶玉无数次听过危楼说这句话,唯独这次叫他心脏抽疼。
“本尊听凤凰和姜应说,你年少时的抱负是天下第一,也是得道成仙,”危楼感慨一声,“本尊当年也想一统六界。”
怪不得他会喜欢沈扶玉。
也或许,沈扶玉那年朝烈狱之隙挥出的那道剑意,就注定了日后危楼对他的所有爱意。
“仙君,”危楼看着他,像是释怀般笑了一声,“其实本尊一直都知道,你最爱的是苍生,不是本尊。”
“但是本尊不一样。”
“普天之下,芸芸众生之中,本尊至始至终只爱过你一人。”
桃花雨下,蓦然回首,沈扶玉的发丝都在闪着光。
一眼交付终生。
“仙君,本尊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危楼轻轻亲了一下他的发顶,“就像剑修和他的剑一样。”
危楼虽然老是吃醋沈扶玉喜欢苍生胜于自己,但是仔细想想,他喜欢就是那个在人群中闪闪发光的沈扶玉,那个会怜悯众生的沈扶玉。
“请你以后一直闪闪发光下去吧,本尊希望你能实现你的抱负——即便是牺牲本尊。”
沈扶玉攥着危楼的衣衫,嘴唇都在抖动。
“仙君,你不要哭啦,”危楼把他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就这样抱着他,“你哭得本尊心好疼。”
危楼把他的脸捧起来,笑了一声,眼中似乎有泪水闪烁:“仙君,你知道吗?本尊在知道这颗心脏是绛月剑碎片时,反倒轻松了几分。”
“时至今日,本尊依旧没有原谅刺向你的那一剑。每每看见你,本尊总是情不自禁地会自责、会难受、会觉得亏欠你好多好多。本尊给你的爱里掺了悔恨与自责,这样不好。本尊希望本尊给你的,一直都是最纯粹的爱而今好了,本尊赔你一命,本尊又可以光明正大、平平等等地爱你了。”
沈扶玉流了很多泪,泪眼模糊间他看不见危楼的模样,他不停地摇着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扶玉。”
危楼很少叫沈扶玉名字,仅有的几次都是在床笫之间。
唯独这一次,危楼认真地开口:“不要哭。”
“本尊给你的不是心脏,也不是性命,是本尊的爱。”
“沈扶玉,我爱你。”
“以后你的每一道剑息、每一处剑光、每一声剑鸣,都是我在说爱你。”
“别说了。”沈扶玉捂住了危楼的嘴,眼泪划过脸颊,在下巴处汇合,一滴一滴地落了下去。
危楼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哄他开心。
沈扶玉的手又缓缓移开了危楼的嘴唇,落到了对方的肩膀,吻上危楼嘴唇的时候,沈扶玉才意识到,原来亲吻是表达爱最直接的方式。
怪不得危楼总是时不时亲他。
怪不得上一辈子危楼情绪爆发时会说出“你从来没有主动亲吻过本尊”。
沈扶玉不懂得接吻的技巧,又抽噎得厉害,牙齿嗑在危楼的嘴唇上,破了皮,两人的口腔处瞬间弥漫起了血腥味。
“怎么两辈子了还没学会亲吻。”危楼似乎是笑了一声,他把沈扶玉往自己怀里又抱了抱,调整了一下姿势,转而主动亲吻起了沈扶玉。
泪水交织间,沈扶玉几乎要喘不过气。他胸腔因为喘不上气疼得厉害,却没有松开。
最后还是危楼先松开的。
无声地对视了许久,危楼笑了一声,把沈扶玉的眼泪抹去了。
他无声地抱着沈扶玉,看着对面的山头。
沈扶玉也没有说话,他的心情渐渐平复,眼泪也不再流了,同危楼一起看着对面的山峰。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
好像是眨眼间,天便渐渐地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