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郎归(74)
寻壑实在胀得难受,双脚撑着要起身。沈越掰了几次,寻壑仍不肯坐下去,遂拿棉被将人一裹,抱起来摁在墙上,将他固定好就开始顶入。
……
事后,寻壑下|身粘腻脏污,沈越吩咐下人准备沐浴。把寻壑放进水里,沈越伸腿要下去,寻壑推着抗拒,带着哭腔:“你走开……”
沈越五味杂陈,几下犹豫,最终没有下水,回去取了一件薄衫披着,蹲在桶沿,就要掰开寻壑两腿给他净身,寻壑再次叫嚷:“……不要捅我!”
沈越苦笑,止住动作,转而揉揉寻壑脑袋,给他按抚肩颈放松,并软语安慰:“好,不捅你了,别怕。”
闻言,寻壑不放心似的,转身搂住沈越脖颈,似在讨好。沈越趁势,环抱着寻壑,替他清洗后|庭,并放轻嗓音说:“你不认我没关系,但当着我的面喊其他男人,你叫我怎么受的了?阿鲤,我叫沈越,是你常常喊‘爷’的那个人,也是最爱你的人,还记得吗?”
良久,沈越都没听到答复,只感觉寻壑在自己颈间蹭了蹭。待沈越松开胳膊,寻壑向后倒去,这人竟泡着水睡过去了。
寻壑病发后,再不嗜睡,最初几天甚至夜夜睁眼到天明。沈越起初还会劝说陪伴,但连日日夜颠倒,沈越着实吃不消。几日观察,发现寻壑虽然不寐,但尚能安分躺好,沈越便放心些许,搂着寻壑,另吩咐一名丫鬟注意动静,就径自睡了。
今日昼夜折腾,寻壑体力不济,早早进入梦乡。
次日,晨起动征铎,人迹板桥霜。
念及蓬门激起了寻壑些许回忆,接下来北上途中,沈越走得格外缓慢,只为沿途带着寻壑旧地重游。
行至蕲州,时辰尚不到午间。沈越却令马夫找客栈留宿,安顿好后,跟寻壑共乘银狮,一番跋涉,来到蕲水的一处渡头。
十几年荏苒,当年沈越主持的修渠工程早已完工,昔日荒凉的水道,而今舳舻连缀,码头甚是热闹,观察些会儿,沈越驱动银狮上山。
同在蕲山,十几年前的那日乌云蔽天,草木难辨,而今一片晴好,景致大有不同。沈越仔细辨认,挑了一处和当年相近的山路,搀寻壑下马,二人十指相扣,银狮追随,在林间漫步。沈越指着林下水道,和寻壑脸颊相贴,追忆道:“当年雨天地滑,我失足落水差点丧命,是你拼死下河,救回我一条命,还记得吗?”
寻壑只是顺着沈越所指往下望去,神情依旧无动于衷。
沈越蹲**,挽起寻壑裤脚,指着他那道横亘小腿的伤疤:“这个就是当时留下的。山上你一直不说,挺不下了晕死过去,等到大夫治疗时,我才看清,你伤口的皮肉都翻卷起来了,腿就像被切开似的。”
寻壑这次不再不为所动,竟然蹲下来,瞧了会儿那处伤疤,指着它嫌弃:“好丑。”
沈越半是惊喜半是心疼,喜的是寻壑终于懂得回应,疼的是这一道还只是寻壑伤疤的冰山一角,寻壑躯体上的疤痕,道道致命,道道昭示着沈越的罄竹难书。沈越正自责不已,寻壑却突然嘻嘻一笑,紧接着唱道:“丑八怪,没人爱!”
沈越:“……”可仔细体味唱词,沈越一吓,就要安慰寻壑,岂料寻壑又唱一句:“脏东西,道德坏!”
沈越掰正寻壑脸庞,问:“你这是……骂自己?”
寻壑无辜地眨眼,沈越叹息,将人扶起并郑重交代:“你不丑,更不脏,这些话以后别说了!”
随后二人走到一处山间平地,沈越挑了处干爽的石块,让寻壑坐下,又从银狮身上挂着的**里取出杀好的兔子,就地拣拾柴条,生火烧烤。不一会儿香气四溢,兔皮上溢出的热油滴入火中,噼啪作响,沈越切下整块兔腿,拿筷子串了递给寻壑:“吃吧。当年在这山上,咱们也是打了兔子烤着吃,后来你还替我下山捡了好些果子解渴……咦?藏在身后作什么?快吃呀?”
沈越灭了火,就要上前去拿寻壑的兔腿,寻壑却站起后退,并警告:“二爷不要!”
以沈越对沈超和寻壑关系的了解,沈超断断不会对寻壑做出逼迫之事,那么,这个二爷只可能是邬二。
分开那些年,沈越对寻壑记恨在心,除了恨寻壑对沈府的背叛,还有难以启齿的一点,那就是,沈越一度以为,寻壑定是使了当初勾引自己的手段去勾搭邬敬,才叫邬敬对他如此器重。因而,即便邬敬早已灰飞烟灭,但他至今仍是沈越心中的一根刺。
沈越费尽心思带寻壑故地重游,以期唤醒寻壑回忆。关于自己的记忆没唤醒就算了,偏偏惹起仇敌的回忆,沈越一恼,上前去抢寻壑藏起的兔腿:“你不吃就给我!”
“不给!我要留给……留给沈爷!”‘沈爷’二字轻若蚊鸣,但沈越还是听清楚了。
沈越忙追着确认:“你说留给谁?!”
“不能告诉你。”寻壑见退无可退,只得哀求,“二爷不能……不能伤害沈爷……”
沈越只觉得额顶响雷霹雳,平息些会儿,才颤着嗓音追问:“从一开始,你跟着二爷,就是为了保护沈爷?”
寻壑没回答,但仍坚持:“二爷走开!肉留给沈爷!”
答案已呼之欲出,联想起子翀到沈府试探寻壑下落时所说的话,沈越不禁泪目。
沈越虽说过‘不勉强寻壑苟活’,但为病情着想,还是请了一名大夫跟车诊治。眼下大夫刚用过午膳,正铺床准备午休,突地敲门声骤起,来人报出名姓:“是我,沈越。”
“沈老板请进。”
沈越背着寻壑快步入室,对大夫吩咐:“我改变主意了,求先生全力延续阿鲤性命!”
第93章 人生到处知何似④
寻壑因病告假,很快得到批文,沈越便放心带寻壑一路漫游,原本十天的行程,二人竟然走了一个月。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沈越循循善诱,兼之跟车大夫诊治得当,抵达江宁时,寻壑记忆基本恢复如常。
进入仙眠渡,才绕过影壁,沈越远远瞧见楠木厅里有人,待看清模样,沈越不禁大喜,叫道:“钟太医!”
厅内二人,正是钟太医跟殷姨娘。闻声,二人连忙起身,朝沈越行礼。
沈越携着寻壑快步入内,惊喜地问:“钟老怎么会光临寒舍?!”
殷姨娘笑着解释:“自打收到小丘犯病的消息,我就坐卧难安。听说钟太医云游到了江宁,这不,我就将人请来了。”
原来,殷姨娘出身杏林世家,而钟太医师承殷姨娘之曾祖,因而钟太医纵然不羁,但还是要给殷姨娘留一份薄面,遂应下邀约赶来府上。此外,殷姨娘住在丘府,并非寄人篱下,而是作为寻壑的私人大夫,每月拿奉银。
“殷姑有心!”沈越谢过,就想拉着寻壑让钟太医瞧瞧,岂料寻壑话锋一转,说道:“重阳呢?我带了好些小玩意儿要给他呢。”
殷姨娘指指后院:“跟着引章去了。”
沈越拉住人:“看了病再说。”
寻壑却不乐意:“你们先聊,我一会儿再回来。”
“!”沈越脸一沉,寻壑只得乖乖落座。
诊脉时,寻壑连着几下咳嗽,殷姨娘听声辨气,惊问:“这大半年好容易消停些,怎么突然这么严重了?!”
沈越站到寻壑身后,抚着脊背给他顺气,并殷殷姨娘摇了摇头。殷姨娘会意,遂没再追问。
钟老放开寻壑脉门,捋须摇头。沈越见状着急得不行,忙问:“怎么样!”
“弦细而涩,沉浮不定,依老朽断定,此乃悲情在沈公子心中淤积所致。”在北都沈府替寻壑诊治时,沈越对寻壑的介绍是‘沈鲤’,因而钟老照旧称呼。
沈越怒发冲冠,质问寻壑:“什么悲情!?你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寻壑平日就甚少说出心事,眼下当着外人,更不可能开口。于是沈越只得转向钟太医:“钟老何出此言?”
钟太医便答道:“小殷刚刚跟我提起,沈公子过去咳疾缠身。人体五脏六腑,肺主悲情,沈公子悲情未及宣泄,淤积于中,久而久之,脾气大伤,所以久咳不止。”
沈越唇角抽搐,几番隐忍,终于按捺下斥责寻壑的冲动,转而说:“不是有东西要给重阳吗,那现在赶紧去吧!”
寻壑应声,逃也似的退出厅堂。
沈越想起自己假死那次,刚回到北都时殷姨娘的欲言又止,一时惶恐莫名,便问:“殷姑,你老实告诉我,阿鲤在邬府那六年到底怎么了?!”,
素来沉着的殷姨娘,眼下竟也绞起了手指:“我行医多年,可至未能对小丘的病症确诊,只能说,小丘害了一种怪病。他天生体寒,手脚冰凉,可内里却有一股热毒,发作起来,气急攻心,轻时头痛难耐,寝食难安,脾气暴躁,重时……”
沈越急不可耐:“重时如何?”
“重时,剧痛入骨,恨不能自尽……”
钟太医面现惑色,沈越则双目瞠得不能再大,嚯地站起:“这么厉害的病,之前怎么不提!你治不好,就不会找其他大夫?!”
“自你来后,小丘这毛病就没再犯,再加上小丘身子确实有所好转,所以,我只当它消退了。”说时,殷姨娘目中已然见泪:“还有,不是我不请人,什么神医术士,能打听的我都打听了。可小丘性子,沈爷你清楚的,他不愿看病,因而沉疴日重,我们也是爱莫能助。对了沈爷,小丘这次旧疾复发,是怎么惹出来的?”
沈越便把那日清晨的怪象和殷姨娘说了,并交代之后唤醒寻壑回忆的经过。末了,见殷姨娘仍是愁眉不展,沈越转而问钟太医:“钟老,你怎么看?”
钟太医斟酌片刻,才说:“恕老朽孤陋寡闻,沈公子这病前所未闻。保险起见,老朽还是当面诊治为妥。”
沈越在前引路:“钟老请!”
走到兰秀深林,丫鬟告知寻壑上山去了,沈越便领着人穿过星云邀月二阁,站在通往山上的木阶之前,沈越钟太医双双震惊——彼岸花开满夹道,蔓延直通山巅,一阵风过,如群魔乱舞,妖冶不似人间。
毕竟是传说中盛开于幽冥之狱的鬼花,沈越恐年迈的钟太医忌讳,便打圆场说:“我去把阿鲤叫下来。”
钟老却率先迈步上山,边走边摆手:“生死有命,年寿到头了躲也没用,走吧。”
沈越和殷姨娘遂赶紧跟上搀扶。岂料,离山腰的草房子尚有几阶距离,就听见杯盏碎裂之声。跟殷姨娘对视一眼,沈越率先奔上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