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上(93)

　　“怎么隐忍？”
　　“三公子不是夫人所生，也不是侯府妾侍所生，是青楼女子所生，夫人一直不喜欢公子，自幼一直··”他犹豫一下，还是选择实话实说“虐待公子”
　　“嗯”秦宇目光落向远处不出声。
　　“可公子虽然在府内常遭苛待，却总能坚持下来，庸和二年，侯府到别院避暑，大公子和二公子将他扔进荒山野岭，所有人都以为他活不下来了，谁知公子自己跑了回来，虽然只剩一口气了，那之后··侯爷就将他派到了京外”
　　“杜擎欣赏他的这股倔强和不屈”秦宇看向他。
　　“是”杜仲点点头，放松了一些说“没人承认公子的地位，所以侯爷安排的事通常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万一出事也有公子顶在前面，因为无人知晓，所以才能派来王爷身边”
　　“他··读过书吗？”
　　“夫人不让，不过后来派出京，侯爷找人教了公子，公子很聪慧，也很勤奋，不过很快侯爷又不让他多接触了”
　　棋子够用就行，何必多费心，跳出手掌多麻烦！秦宇冷笑一下，微微欠身，盯着杜仲的眼睛。
　　“杜擎用什么跟他交换，好让他乖乖呆在本王身边”
　　“侯爷承诺，事成后放公子离去”
　　“自由？”秦宇嗤笑一声“杜擎真是这是打算的吗？”
　　杜仲摇摇头，回答说“事成后，侯爷就会杀了公子”
　　“但你们三公子猜出来了，所以天龙山他才亲自带人··刺杀本王，想借此逃离”
　　“是”
　　晋王声音变了，杜仲跪在那里，那股让他害怕的寒意又回来了，他又忍不住的颤抖。
　　“杜仲，本王问你最后一件事”秦宇站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天龙山的行刺，是杜擎逼迫，还是他自己决定”
　　“天龙山的计谋是侯爷想的，但··”杜仲嘴角颤抖一下说“公子主动请命，带头截杀··王爷”
　　呵呵··秦宇笑着手指轻动一下，对杜仲说“本王很满意，决定奖赏你”
　　“谢王爷”未及抬头，杜仲胸口一疼，整个人被晋王踹到湖里，不停的扑腾“救··救命”
　　“等着，本王这就找人救你”秦宇整理一下袍子，不紧不慢的离开。
　　晋王殿下确实找来了侍卫，在他剩一口气的时候救了上来，然后扔了下去，再救上来。
　　院落里，秦宇躺在椅子上，仰头看着天幕，黑丝绸般的天幕，缀满繁星，微风一吹仿佛还晃了一晃，明日必然是个好天气。
　　“王爷”小福子走进说“人死了”
　　“这么快就死”
　　“··是”小福子咽了一下，恭声回答。
　　“去跟王蒙说”秦宇枕着手臂，欣赏着远处飘飘扬扬的垂柳“除了杜擎，杜家所有人都可以用刑，本王什么也不问，只一点··不许比湖里那位轻松”
　　“是”小福子努力稳定心神，才能平稳的离开。
　　院内安静，偶尔有几声鸟叫，秦宇分不出那是什么鸟，总之委婉动听的让人心生凄凉。
　　杜雪堂说得对，他不属于任何人，他饱受屈辱，隐忍至此，就是为了让自己不受任何人摆布，你眼里本王只不过又是一个需要隐忍的难关。
　　你不是本王的，因为本王从没认识过你，也许本王不该送走你，该让你如杜家人一样，饱受折磨，才能知道畏惧，才能解了本王心底恨。
　　东阳门外
　　日上三竿，秦宇坐车来到新搭建的高台上，他坐在那里，向下望了望，很满意这个位置。
　　刑场上，杜擎被摆在刑台上，四肢捆的紧紧，不能挪动一丝一毫。
　　“准备好了？”
　　“是”王蒙回答着，脸色有些不自然。
　　“小心，别把老东西给本王弄死了”
　　“王爷放心，人是专门负责凌迟的，绝不出错，三千刀一刀也不会少”
　　呵呵··秦宇满意的点点头，目光落到刑台上，挥手说“开始吧”
　　杜擎躺在远处，秦宇觉得仍能看见他眼角的嘲弄，直到一声惨叫传来，他心底终于有了一丝舒服，微微往后一靠，秦宇饶有兴趣的盯着下方，一动不动。
　　两日后
　　杜擎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也没有了惨叫，除了轻微的脉搏跟死了没有两样，东阳门外没有一个凑热闹的人，连过往的行人，都绕道而行，只有晋王坐在高台上，盯着下方只能抽动的杜擎，气氛阴森诡异。
　　不远处的城楼上，王蒙和赵志平并肩而立，王将军只在高台待了半日，就受不了跑了出来，远远的在城楼保护晋王。
　　赵志平站在他身侧，脸色惨白，身躯微微有些颤抖，不过仍扶着城墙，看着那边。
　　“先生既然受不了何必还来？”王蒙问。
　　“赵某想看看，王爷什么时候能结束”赵志平虽然脸色难看，但声音平稳。
　　王将军听不懂他的话，不过也没追问，看着前方嘟囔说“王爷真是，直接杀了就好了嘛，何必这么麻烦”
　　“为震慑叛徒，为给北境军一个交代”赵志平皱皱眉又说“也因为恨，只是王爷这么恨杜擎，却不恨杜雪堂，还放他离开”
　　“呵，先生怎么比我还糊涂”王蒙看着他解释说“王爷当然恨杜公子，只是下不去手，杜擎只是代杜公子承受了一切”
　　赵志平一怔目光越过刑台，落到高台之上那孤零零的黑色身影。

　　☆、大战之后

　　赵王府
　　孔国培下了马车，仰头看看，神色变幻一下“下官孔国培求见赵王殿下”
　　花厅，赵王看着突然来访的孔国培，嘴角勾起“孔大夫”
　　“赵王殿下”孔国培看着他，两步上前深施礼“京尉一职空缺太久了”
　　呵呵··赵王笑了，侧身一引说“大人里面请”
　　马蹄哒哒的敲在青石板路上，秦宇掀着帘子，歪头看着京城的街道，距京城一战已经三个月了，京城内外一阵平和，只要自己能和王谦和、赵王兄平静相处，这座大雍的京城就能一直繁花似锦的热闹着。
　　热闹啊··秦宇嘟囔一句，放下帘子，忽然心生厌倦，对这里的厌倦。
　　书房
　　“王爷”赵志平等在门口“孔国培今早上书，请封赵王为京尉”
　　“嗯”秦宇点点头没有出声，直接进门坐下。
　　自从晋王监管京尉后，京尉辖管南北二营，加上赵王的京营，如今京尉可以算是京城内的‘大将军’。只是名头虽响，却没有实权，倒是孔国培倒向赵王兄这事···
　　“王爷，如今该怎么办”赵志平微微欠身问。
　　秦宇回神，眉峰微抬看向他“先生觉得呢？”
　　“微臣愚钝”
　　呵呵··秦宇笑了，对他说“先生先退下吧，本王自有主张”
　　“微臣告退”
　　赵志平施礼恭敬的退走，秦宇看着门口眼神微变，书生有问题，竟然一个主意都没有。
　　昭和殿
　　宣帝坐在偏殿的软榻上，身形略微有些清瘦，胡人南下，京城围困，纵观大雍立国，从没有过，偏生发生在他在位时。
　　晋王加封，朝廷不得不同赵王这等贪婪之辈联合，宣帝发现他折腾到现在，连原地踏步都没有做到。
　　“陛下”王谦和悄然靠近。
　　“朕准了孔国培的上奏”
　　“陛下圣明，为今之计不宜再得罪赵王”
　　得罪？呵呵··宣帝苦笑，转头看向王谦和，老丞相头发花白，他才发现原来一晃他们都已经走过这么多岁月了。
　　“老师，若早知天子如此艰难，何必起兵”
　　“陛下”王谦和咚的跪下，脸色剧变“天子不能失心，大雍江山，历代先帝基业，必须陛下来发扬光大，陛下此言，臣等如何自处”
　　王谦和重重叩首，宣帝低头看着他，沉默无言。
　　“当年草庐前，陛下立于桃树下声声宏愿，难道都忘记了吗？”
　　宏愿··宣帝表情柔和一下，看见了二十几岁的自己，意气风发，满心抱负，无惧任何事。
　　“消除藩国，荡平明月，北拒胡虏，成千秋大业”
　　“陛下万岁”
　　宣帝轻轻的吸气，俯身扶起王谦和“多谢老师”
　　“陛下承天受命，必能完成宏愿”王谦和看着他坚定的说。
　　“老师”宣帝的神色已经恢复威严，坐回去说“孔国培竟然敢倒向赵王，京畿旧族想再起别的心思，做梦！”
　　“老臣明白，孔国培留不下”王谦和也捏着胡子说。
　　“杨敬一的遗书终于有用的”
　　这还是杨敬一案时，晋王交给他的，当时留下孔国培为了牵制晋王，如今孔国培竟然敢联合赵王，那么就没必要存在了。
　　大雨倾盆，秦宇看着从房檐流下的雨水，心底空空，仿佛被这乌云盖住了神志。
　　“王爷，王将军来了”小福子回禀。
　　“进来”
　　“参见王爷”王蒙身披斗篷，身上还滴着水珠“王爷，人在东郡”
　　东郡，谷磊好像就在那吧！秦宇冲他说“带回来”
　　“是”
　　王蒙神色恭谨，快步离去，相对于过去，晋王沉稳了许多，晋王仿佛是一夜间变的，又好像是慢慢变的，晋王沉稳的让他心生畏惧，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大雨连下了好几日，京城街道人烟稀少，马蹄落下，溅起一片水花，秦宇骑在马上，使劲的抽着马鞭，觉得纵马当街很痛快。
　　穿过一条平日热闹的街道，远远看见一个人影，跪在雨中，一袭白色的布袍，摇摇欲坠，一瞬间秦宇有点恍惚，恍惚好像他心里的那个影子···
　　“卖身葬母”秦宇嘟囔一句，示意身后的侍卫“买了”
　　晋王府，秦宇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榻上，地下跪着他刚刚买回来的人，换了身衣服没有那么可怜，让人有些失望。
　　“抬头”秦宇喝着热茶说“让本王看看”
　　那人微微抬头，秦宇打量了一下笑了“叫什么？”
　　“小人乐湛”乐湛赶紧叩首，着急的说“王爷大恩，小人没齿难忘”
　　“呵呵，那你··”秦宇走到他面前调侃的问“准备怎么报答本王？”
　　“小人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