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上(19)

　　白云飞没搭理他，吹了灯躺在床上，说了句“睡觉”
　　“唉，我还没躺下呢，哎呀谁放的盆在这儿”
　　新年的时候，王蒙终于派人把晋王要的东西送上山来，晋王殿下将来人一顿，开心的坐在桌旁拆包装，还没看清东西，就被白云飞一把抢走。
　　“干什么！”秦宇一时忘记了身份。
　　白云飞瞥了他一眼说“不能吃”
　　“”秦宇坐了回去，有点委屈的说“那什么时候能喝酒？能吃肉！”
　　“嗯”白云飞微微抬头，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说“新年吧”
　　新年就新年吧，虎落平阳被秦宇看看大侠的样子，没敢将那个字用在他身上，将气愤撒在别处，晚膳连喝了四碗粥。
　　宣城
　　“将军，王爷嫌您东西送晚了，给小人好一顿数落”
　　“没晚啊，王爷让白少侠告诉我，新年之前送来就好了吗”
　　“小人也不知道，反正王爷不太高兴”
　　新年夜，万家灯火，但在祁山深处仍没有什么不同，没有宣城热闹的烟花，不过今夜月色正好，山顶又没什么树木遮挡，白雪衬托下倒也十分明亮。
　　屋内，秦宇和白云飞相对而坐，桌子上摆着盆炖牛肉和一壶酒，要不是秦宇饿狼似的模样，也算是一幅良辰美景了。
　　“你伤势刚好，不宜饮太多酒”白云飞看着秦宇一幅酒肉的样子，提醒他说。
　　秦宇嘴里嚼着东西，语音含糊的说“好，好，好”
　　白云飞看他这个样子摇了摇头，觉得和白痴多说也是无益，几杯酒下肚，秦宇和白云飞的脸都有点发红。
　　停下风卷残云之势的秦宇看着白云飞问“其实我伤口已经没有事了，你干嘛什么都不让我吃”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的伤口并没有太大问题，关键是内伤严重，所以才只能吃些清淡的”白云飞理所当然的说。
　　“哦”我才不信呢，什么内伤那么严重，你就是故意刁难本王。
　　说到伤势，白云飞转头看着他，皱眉问“王将军说独自追一人，遇袭受伤，可是伤口是短刃近身留下，什么人能近身伤了你，又将你打成重伤，还能全身而退呢”
　　白云飞见过秦宇的轻功，与自己不相上下，应该不至于如此轻易被近身，即便打不过逃走总是可以的，总不至于被重伤，而对方还从容逃走。
　　秦宇微微抬眉，南郊的事又在脑中闪过，他一时没有出声。
　　白云飞以为他不会回答，秦宇却看向窗外，笑着对白云飞说“白兄可记得，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人”
　　“穆绍筠？”
　　“他还活着”
　　白云飞看着他没有出声，秦宇的表情有些奇怪，让他捉摸不透。
　　秦宇没看他的说“其实，从来没有什么穆绍筠，一切都是假的，他就是重伤我的人”
　　他说话的时候，除了语气有些低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白云飞甚至还看见一丝微笑。为什么如此云淡风轻！
　　“你若恨他”白云飞疑惑不解的看着他“我想即便天涯海角，你也能将他抓回来”
　　秦宇看着他笑了，慢慢的给自己到了杯酒“我不恨他，也不想把他抓回来”
　　“不恨？”白云飞不明白。
　　“没错，即便知道他一直在骗我，我还是无法恨他。即便知道过去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我仍不能让回忆从脑袋里消失。我恨不了他，所以我只能怪我自己”秦宇说完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白云飞没有接着问下去，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秦宇也没有在说话，二人就这么静静的喝酒，直到午夜才各自睡去。
　　这一夜秦宇做了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梦，他又梦见第一次见到绍筠的时候，只是这一次他没有跪在马车前，而是持刀冲向了自己。面目狰狞，让人害怕，他挣扎着想从梦中醒来，但是却始终逃不开。
　　新年过后，秦宇的身体一天天好转了起来，白云飞见他好转总惦记的撵他回去，可秦宇总是说自己还没痊愈，后来见白云飞不买账，又诡辩说新年还没过完，不能撵人离开。
　　总之无论白云飞说什么，秦宇总是能找到借口，白大侠不善言语说不过秦宇。
　　这一日
　　秦宇又站在门口，遥望着远处的群山，新年过后天气就变暖了，虽说祁山雪顶还是很冷，但总比隆冬腊月好多了。
　　“你站在那干什么呢？”鉴于他间歇性白痴，白云飞好心的问了一句。
　　“过两天就是元宵节了”秦宇进屋说。
　　“确实是”
　　“白少侠喜欢元宵节？”秦宇见他回答自己，讨人嫌的坐到跟前说。
　　“元宵节过后，新年就结束了，你就该回去了，这么说来我是挺喜欢元宵节的”白云飞难得调侃一句的说。
　　秦宇闻言无奈的说“哎呀，你不要老想这这茬好不好”
　　“那我应该想什么？”
　　“呃你想想，元宵节有花灯,多好是不是”
　　“我从没看过花灯”
　　“”秦宇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他。
　　白云飞摇摇头，像是打发白痴一般，好心的给他解释说“师父说这些东西都容易扰乱心境，对练功不利”
　　秦宇被逗乐了，好笑的说“你师父真是胡说八道”
　　“不许你说我师父！”白云飞眉毛一竖，生气的指着他。
　　“好好好，不说，不说，那元宵节我带你去看，宣城虽比不上京城，但也不错”秦宇赶紧安抚要怒而动手的白少侠。
　　白云飞又摇头说“我不去，宣城人多，我讨厌人多”
　　秦宇点点头没有出声，白少侠的这个性格，说话见谁噎谁，确实不太适合去人多的地方，还好你武功高强，要不早被人打死了。
　　

　　☆、元宵佳节

　　元宵节这日，白云飞早早就进山采药，天黑才返回，路上他经过一座小山，从山顶正好能看见宣城的夜色，远远看去宣城灯火璀璨，确实很好看。
　　白云飞想起那天秦宇说要带自己去看看，现在想想竟有一丝后悔没有答应，他失笑片刻，脚尖一点飞快的向远处掠去，那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白痴，一定还等着吃饭呢！
　　刚刚飞上山顶，白云飞就看见秦宇站在屋前探头探脑的四处张望。
　　“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你啊，你怎么才回来”
　　“什么事？”饿的？
　　白云飞被秦宇拉着往屋后走去，一直走到屋后的小断崖，秦宇纵身一跃，跳到对面然后招手，示意他也过来。白云飞狐疑的看着他，一时没有动，对这个不靠谱的白痴，他总是心存疑虑。
　　“白少侠，我还能害你不成”
　　凭这白痴的武功也害不了自己，白云飞点点头，纵身一跳也来到对面。
　　秦宇又领着他拐过一片树林，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空地，空地之上是各式各样的冰灯，有的雕成动物形状，有的雕成亭台楼阁，中间镂空放进烛火，远远望去如梦如幻，颇为壮观。
　　白云飞第一次看见这样壮观的冰灯，有点不敢相信，他慢慢的走到近前，脸上带着孩童般的微笑，触摸着一盏盏冰灯，细细的观看一座座雕塑。
　　秦宇看他喜欢，笑了笑“怎么样，不错吧，没有你师父说的那么可怕”
　　“你怎么把这些东西弄到这的？”白云飞转头问他。
　　“我是王爷嘛，我就说我想看雪山上的冰灯，就成了”说完还冲白云飞不着调的挑着眉毛。
　　白云飞摸着冰灯笑一下没有回答，忽然拔出随身佩剑，剑尖一挑雪花随着剑势飘舞，秦宇远远看着雪花飞舞，剑光流转，分外瑰丽。
　　大侠的剑法他看过很多遍，但每次他都忍不住的赞叹，剑法优美但又不失凌厉，没有人能将剑舞的如白云飞一般，如天外飞仙，又如雪顶寒风。
　　一套剑诀打完，白云飞收剑看着他，秦宇走了过去，拍手奉承的说“白少侠好剑法”
　　“就当答谢你的冰灯了”白少侠高冷的一扭脖子。
　　少侠真有意思，这样的谢礼还头一回听说，秦宇不由莞尔一笑，摇了摇头说“好”
　　又陪着白云飞看了一会儿，秦宇帮他讲解这些冰雕上的画，很晚才回到石屋。
　　终究是在外面待久了，刚进屋白云飞就温了一壶热酒，和秦宇坐在炉边，一边喝酒一边说话。
　　“你还不准备回去？”大概是说习惯了，白云飞一张嘴就想问这个。
　　“我刚送完你冰灯，你就要撵我走”秦宇皱着眉头，觉有点憋屈，这白少侠怎么能这么铁石心肠。
　　“没有，我就是奇怪你为什么不回去？”白云飞也有点不好意思的脸红。
　　“因为，回去只有看不完的军报，批不完的公文，却没有能一起喝酒的人”秦宇看着他的眼睛，第一次有些认真的和他解释。
　　白云飞听见他的话，把脸向旁边一转，觉得从前挤兑他离开的话有些不太近人情。
　　“你要是不嫌弃这里，随便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吧”他低声说，随即起身躺到床上睡觉了。
　　秦宇看着他的样子，刚刚有点惆怅的心情一下子没了，将手里的酒喝尽，起身也到对面的床上睡觉。
　　白大侠，其实你的纯真坦诚，也是我愿意留下的原因，那山下事事繁琐，人人心机，我掉在里面，已经看不见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元宵节后，宣城流传着一个消息，晋王在祁山金屋藏娇，所以才许久不回宣城。
　　前些日子为了给晋王的心上人庆祝元宵，晋王调动了一营的士兵上山，后来消息传到了王蒙的耳朵里，他狠狠惩罚了几个造谣的人，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白云飞不再赶秦宇，秦宇在这里待得更加悠闲了，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而且天气转暖，他的伤势也痊愈了，白天偶尔也能跟白云飞一起出去转转。
　　一开始，白云飞并没介意，不过没多久大侠就开始嫌弃他麻烦，也不愿意带着他，总是不打招呼就走了。
　　可是越是这样，秦宇就越愿意跟着他，鉴于白少侠老是偷跑，晋王殿下这几日，随时监视着白云飞的动向，一有动静立刻跟上。
　　天朗气清，阳光正好，秦宇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练剑的白云飞，看着看着咚！
　　“嘶”秦宇揉揉额头，随手端起茶杯，一杯冷茶灌下肚子，瞬间清醒了不少。
　　咚！额头又撞到窗户上，秦宇呲牙咧嘴的揉着，干脆起身冲白云飞说“你为什么总是重复这几招啊，看的我都困了”
　　白云飞一边继续练剑一边说“困了你就去睡觉，谁叫你老盯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