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上(85)
收起剑,秦宇看着前方呼出一口冷气,说“大正月里的就生出这么多事,果然冬天不是个好季节”
“祁山上就挺好的”白云飞看着他。
“可是我两次上祁山,都是身受重伤,而且都是冬天”
白云飞嘴角勾勾,想起那时,声音暖了一丝“我倒是挺喜欢冬天的”
呵呵··秦宇仰头看着月亮,那确实也是一段没有琐事的时光,侧过身子看向大侠,他笑笑“云飞,你该走了”
“你说什么!”白云飞脸色立变。
“大侠”秦宇知道他误会了,解释说“京城马上就被围困,到时候你想走就困难了”
白云飞紧抿着唇没有出声,秦宇笑了,看着手里凛寒的剑刃又说“兵荒马乱,你何必裹在里面,还是回大雪山,等我胜了,再去找你喝酒”
你真的有十足把握,还是只是想把我推开,秦宇你待我很好,可这好让我很难过,仿佛··靠不近你。
白云飞抬头,秦宇站在他侧前方,望着前方院落里的灯光,眼角柔和平静。
“我喜欢裹在里面”
白色身影一飘,消失在眼前,秦宇站在原地,看着白云飞离去的方向,摇了摇头,迈步走进院子里的亮光。
大侠你以性命相护,我必不负你,护你平安离去。
月光如水,秦宇轻轻抱着小公子,摸着他顺滑的长发,很享受这片刻的平静。
“王爷”雪棠抬头瞄了他一眼“白大侠似乎脾气不太好”
“呵呵··确实,不过云飞只是看起来不好相处,实际上心底十分纯正”
嗯··雪棠瘪了一下嘴,犹豫着说“白大侠直呼王爷名讳,王爷似乎并不介意”
秦宇眉头动了一下,嘴角不易察觉的勾起“无妨”
“白大侠气度不凡,难得一见”
“没错”秦宇低头,挑着他的下巴说“与你比也不相上下”
“可是··可是··”
小公子憋得满脸通红,秦宇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笑意。
“收起你那点小心思”秦宇收了笑声,点了一下他鼻子说“白云飞于本王有救命之恩,不可以怠慢,而且人家有心上人,不知比本王好多少”
“王爷就很好”小公子脸埋进被子里,紧紧抱住他。
呵呵··秦宇笑着,翻身抱住他,贴着他安静的睡去。
☆、京城之战
京城
宣武门的城楼上,旌旗严整,守卫森严,晋王站在城墙边,掌心按在青灰色的砖墙上,远处灰色的大军渐渐靠近,在皑皑白雪上铺了一层阴影。
这是大雍立国以来最大的危机!
“开始吧”
“是”王蒙面容严肃,领命离去。
城墙下,呼延大军已经靠近,尽管被宋毅牵制,尽管分兵天顺关,但围困京城的大军,仍有近十二万。投石机弹起,巨石落在城墙上,纷飞的碎石在身前炸裂,王蒙挡在晋王身前。
“王爷,这里危险,您还是··”
“王蒙”秦宇轻轻拉开他“守不住这里,我们无路可退”
王蒙一怔,随即躬身施礼“末将领命”
胡人的攻势很猛,这样猛烈的攻势,仿佛没有尽头,二月初,天气有一丝转暖,不过在这严苛的环境下,没人能注意到。
大帐内
“王爷”士兵进门跪倒“谷门水路被破,平阳门卫墙坍塌”
“叫王蒙去谷门支援,本王去童安那”秦宇说着就快步向外走去,这几日王蒙居中策应已经不够了,他必须亲自率军支援。
平阳门,秦宇刚刚登上城墙,远远的就看见童安在高喊着什么,他快步上前“童安”
“王爷”童安看见他,立刻行礼说“卫墙坍塌,末将正在安排人修,王爷误忧”
秦宇没有出声,目光越过城头,工匠在加紧抢修城墙,远处大雍军正和胡人缠斗,护着里面的人,不过阵脚却越压越小。
“坍塌的城墙全部推倒,不要让胡人借此上来,撤回工匠,不要修了”
“王爷?”
“快去!”
“是”
童安立刻去传命,秦宇看着城外,心底叹息,城中疲敝,马上就会更加艰难,即便修好城墙也不一定能守,还是别白白浪费生命了。
“去北城”秦宇又看了一眼,立刻离开。
谷门,王蒙见晋王来了,立刻迎了上去“王爷,水路已经无事,只是有大批流民要求进城”
“你没见过军令吗?”秦宇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告诉吴光远要是放进来一个流民,让他提头来见”
“王爷,这些流民可能并不是··”
“可能!”秦宇呵斥一声“若有闪失,你可知后果,王蒙你若敢违抗军令,本王就手刃了你”
谷门水路刚刚修复,流民就要求进城,秦宇闭着眼睛都知道这一定是呼延泰的主意。
晋王眼神凌厉,王蒙立刻垂首领命“末将领命”
黄昏后,胡人渐渐退去,秦宇又巡防了四面城墙,嘱咐各处将军提防夜间偷袭,等返回军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营帐内,白大侠修长的身影伫立在窗口,秦宇笑了一下对他说“后悔了?叫你不提前走”
“又过去一天,秦宇这样的日子你能坚持几天”白云飞转身看着他。
几天?明日、后日,也许一会儿胡人就杀进来了呢!秦宇笑了一下,轻松的说“坚持到胡人撤退,我们胜利,大侠别琢磨了,吃饭吧”
白云飞眼神闪了一下,坐下吃饭,从大战开始秦宇就让他去救治伤兵,无论他怎么威逼利诱,都不答应让他跟着。
“你总说胡人会撤,到底是什么时候?”
“快了快了”秦宇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你今日在伤兵那可好?”
“平常军医便可,根本用不着我”白云飞没好气的说。
“对对对,浪费你这个大才了”秦宇知道他心气不顺,安慰的继续说“那你就在这里待着,要不还是搬回王府去吧,王府清静多了”
啪,白云飞将筷子摔在桌子上,冷冷的斜了一眼他,直接起身离开。
“云飞··”秦宇叫了一声,大侠已经潇洒的离开,他摇摇头,又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总是一副小孩子脾气,秦宇起身站到门口,看着来回巡逻的士兵,脸色也渐渐严肃起来。志平,本王这条命就在你手中了!
明月
南国的冬日湿冷阴寒,每到这时,司马绍钧都无比怀念大雍的京城,怀念那股凛冽的冷。
“王爷”贴身太监进门“那位赵先生求见”
司马绍钧回神,目光落在桌上的信笺上,沉默许久后说“请他进来”
没一会儿,贴身太监引着赵志平进来,司马绍钧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笑的恰到好处,温文尔雅。
“参见成王殿下”
“赵先生免礼”司马绍钧轻轻抬手,谦逊儒雅。
赵志平站起来,半低着头问“不知殿下考虑的如何了?”
“呵呵··先生一直淡然沉稳,似乎笃定小王会答应”司马绍钧笑着说。
“利害关系,我王以为殿下剖析清楚,小人在此,不过为等殿下一句答复,并无急与不急之分”
“可是”司马绍钧看着淡然的赵志平问“若小王不应,不知晋王还有何策?”
赵志平眼皮抬抬,看了一眼成王,垂目回答“赵王已经愿意与我王联合,胡人退却不过旬日之间,到时我王携大胜之师,吴王必不敢造次,殿下就会错失良机”
呵呵··司马绍钧脸上的笑容又深了一分“可一切只是先生猜测,若是赵王反悔呢?”
赵志平抬头,眼中精光一闪,带着一丝嗤笑说“殿下,在小人看来,您如此担忧恐怕有些多余”
“哦?”司马绍钧眉毛一挑,并没有生气。
赵志平一怔,刚刚成王的神色十分像晋王,回过神,他微微欠身说“殿下担心明月江山,怕大雍使计,本无可厚非,可是这江山社稷,殿下就不怕为他人而守”
成王微微皱眉,赵志平轻笑一声,继续说“自元狩三十八年,礼王倒下之后,殿下与誉王分庭抗礼,但殿下只有明月帝恩宠,而誉王却树大根深,又有兵权,一旦明月帝有变,殿下生死只在瞬间,什么雄心壮志,都来不及”
元狩三十八年就是庸和四年,司马绍钧眼神变换一下,闻到一股带着血腥味的风雪气息。
“殿下”赵志平见他出神,又补了一句“此劫于我王不过一次危机,即便京城陷落,我王仍有大梁,晋国,而殿下呢?还要在等多久,才能夺下兵权”
他声音平静而笃定,其实这些话晋王在信里就已经对成王说过,来的路上,赵志平还曾怀疑过,但到了这里,他就完全不怀疑晋王这番话的作用了。
成王几乎和晋王同时崛起,不过成王崛起的极其诡异,仿佛突然出现,但手段和心机却一点也不简单,冷酷程度甚至超过晋王。成王对皇位和天下有一种异乎寻常的热切,所以赵志平明白,如此处心积虑,野心勃勃之辈,绝不会坐失良机。
司马绍钧终于从沉思中回神,气息又会恢复成平静儒雅的样子“其实,小王心里早已决断,今日不过想见识一下先生之才”
“让殿下见笑”赵志平行礼。
“先生稍等一日,明日便有结果”
赵志平躬身执礼说“小人静候殿下佳音”
司马绍钧轻轻颔首,目送他离去,赵志平走到门口,他忽然开口“先生,小王还有一个疑问?”
“殿下请讲”赵志平回身。
“即是联合牵制吴王,晋王为何选小王而不是誉王”
这··赵志平迟疑一下,其实他也奇怪此事,誉王本有军权,何必舍近求远,垂下目光,他轻轻施礼说“此乃我王决断,非臣下可以揣测”
赵志平离开,司马绍钧坐了回去,手又放到信笺上,他轻轻打开信笺,字迹潇洒飘逸,带着一股不着调的纨绔气。
:···昔日一别,小王仰慕成王风,虽分别两国仍时常怀念,大雍明月虽不同路,但小王与成王却可同行。誉王在朝与成王为难,小王特献此计,望能解缓一二,他日若成王荣登大宝,小王百里之外遥相恭贺···
这一点都不像他印象里那个墨衣少年,司马绍钧想起宣城内,那双哀伤而固执的眼睛。风云变幻本就没什么是放不下的,但为何这冠冕堂皇堵在自己胸口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