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上(116)

　　“是谁督建的王宫”秦宇问。
　　“回王爷，安氏督建”
　　晋王点点头，未置可否的往前走，众人听见他的话，以为晋王要赏赐安氏，只有王蒙在他旁边听到晋王嘟囔一句‘也不怕本王迷路了’害的王将军嘴角抽抽，险些翻出个白眼。
　　晋王病了两日仍不见好，还拒绝了探望的大臣，范文田开始心里打鼓，这晋王当真是病了吗？
　　马车停下，范文田下车亲自上前“不知赵先生可在家？”
　　“您是？”管家老者疑惑的问。
　　“老夫范文田，特来拜会赵先生”
　　“范相”老者施礼，赶紧侧身引进来“范相稍后，先生立刻来”
　　赵志平穿过中堂来到花厅，看见等在里面的范文田，笑了笑“范相”他快步上前，深施一礼。
　　“赵先生”范文田也施礼，笑着说“京城一别，赵先生风采常令老夫怀念，所以先生刚刚收拾妥当，老夫就来拜会，先生不要介怀”
　　“晚生不敢，范相当日之举才令晚生敬佩”赵志平客气的说。
　　呵呵··范文田笑笑，看向他说“先生，王爷病了，众位大臣都挂念王爷，托老夫向先生问问，王爷可有好些，可有需要微臣尽力之处”
　　“范相误忧，不过路途劳累，加之战伤复发，王爷有些乏了，想歇歇，并无大碍”
　　“那就好”范文田点点头，他还有心探寻，不过心思转了一圈，决定还是谨慎为好。
　　“这是晋国的赋税账目，还有一些归老臣保管的印信，如今王爷归国，劳烦赵先生转交王爷”
　　赵志平接过东西，笑了笑说“范相放心，您的话晚生定会转告王爷的”
　　范文田又客套了几句，起身告辞，赵志平看看手里的东西，一时间对晋王的举动也很疑惑。
　　“先生，晋王召见”
　　“稍后，我立刻就来”
　　乐兴殿
　　秦宇的新书房，宫灯明亮，照的殿内纤毫毕现，显得更加空旷，反倒没有那间小小的书房，让人安心。
　　“王爷，赵先生到了”小福子回禀。
　　“进来吧”
　　“参见王爷”赵志平行礼，托着东西放到晋王桌前说“这是范相送来的”
　　秦宇随手翻了几下，轻笑一下说“说什么了？”
　　“就是问王爷病情”
　　“呵呵··老臣的心思还是这么多啊”
　　“王爷”赵志平笑了，冲他说“您一直不肯召见众臣，是因为担忧范相吗？”
　　“不止”秦宇摆手示意他坐下，继续说“你可知大梁守将是谁吗？”
　　赵志平微微皱眉没有出声，秦宇笑了一下解释说“守庆生是范文田的外甥，范相还有一个女婿，吴子安是晋国大儒江成化的门生，现任大梁令，江成化出自延昌郡江氏，现在你明白本王为什么不愿意见他们了吧”
　　“王爷··担心世族”赵志平微微色变。
　　“没错，本王担心范相背后的北方世族，晋国世族”秦宇点点头神色沉重些许“世族就像猛虎，幼年时尚且娇憨可爱，可终究会成为猛兽，晋国的猛虎，本王已经放任太久了，早已没有对手”
　　“但王爷该明白，藩国与世族是共存的，若是贸然··”
　　“先生，本王明白，自然不会像王谦和一样想赶尽杀绝，至少没有找到其他办法前不会”
　　“如此微臣明白了”赵志平行礼。
　　晋王想收权，从世族手里收权，那就要知道世族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所以托病就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
　　几日后
　　乐兴殿，晋王殿下和赵先生，四目相对，一时间都沉默了。
　　晋国世族之复杂，让两人都始料未及，秦宇只知道自己当时放任了些，没想到竟变成今天的境地。大世族相互联姻，小世族相互通婚，依附联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根本分不开。
　　“王爷”赵先生打破僵局“虽然错乱但还是有迹可循的，范氏、安氏、徐氏把持晋国朝政，江氏、孔氏、王氏世代簪缨”
　　“本王起于军旅，江氏孔氏忠心耿耿，王氏树大根深，三族暂时不能动”
　　“微臣明白，天下大势，不宜动兵，先收晋国朝政，日后徐徐图之”
　　“呵呵，先生那怎么收啊”秦宇看着他，悠悠说“还请先生赐教”
　　这··赵先生的脸色涨红，拱手说“微臣愚钝，还没有头绪”
　　“无事”秦宇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说“本王再拖几日，早晚必能收回”
　　“微臣告退”赵志平有些羞愧的离去。
　　朝政殿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秦宇坐着骄辇穿过校场，拖了几日也该见人了，总不能一直不理吧。
　　藩国与朝廷一样，一样由相国总领百官议政，因为晋王殿下久不在国，所以一向是众臣冲王座叩首，然后由范文田主持议政，如今晋王回来了，这景象··也没什么不同！
　　王座上，秦宇静静的看着殿内众人，终于明白为什么陛下那么想除掉自己，这王座高高在上，却其实只是个摆设，为君者不能发一言一策，岂能不气。
　　“启禀大王”范文田躬身，晋王一直没出声让他很不安“不知臣等所议，可有不妥？”
　　众臣瞬间静默，这才想起王座上还坐着晋王，一时都垂首而立，等待晋王旨意。
　　呵，这在配上一句‘陛下圣明’简直和永寿殿一模一样！
　　“范相一向稳妥，就按相国说的办吧”秦宇一团和气的说。
　　“微臣遵旨”范文田躬身。
　　“微臣遵旨”众人一起躬身。
　　秦宇眼角跳跳，笑看众人说“本王大病初愈，精神欠佳，爱卿等深谙政务，本王看这朝会，不必一日一朝，五日一朝即可”
　　众人缄默，眼角偷偷去看范文田，范文田犹豫着问“大王，若有急事，该当如何？”
　　“呵呵，能有什么急事”秦宇笑呵呵的起身说“谁有急事，就直接入宫”
　　“大王··”
　　“好了，乏了”晋王殿下直接走下王座向殿外走去“散了吧”
　　“恭送大王”
　　范文田直起身子，眼皮直跳，他总感觉晋王肯定有事，而且和自己脱不了关系。
　　晋王宫
　　曲折的红木围栏，蜿蜒至湖心的兰亭内，白色的纱帐围在亭子四周，徒留隐隐绰绰的影子，平添遐想。
　　晋王殿下抱着一个年龄不大的小戏子，握着对方的手，一笔一笔教美人写字。小亭外，小福子带着一名青缎锦袍的青年，绕过回廊，缓缓走来。
　　“王爷，安府司到了”
　　“墨儿，到旁边等本王”墨儿站起来，秦宇回过身，看着青年说“子默，到里面坐”
　　“参见王爷”安子默施礼坐到了旁边“不知王爷召见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吩咐，本王病着的几日，只能在王宫转悠，才发现安氏督建王宫甚为用心，本王特意叫你来，谢谢子默”
　　“微臣份内之事，岂敢居功”
　　“起来吧，不必多礼”秦宇摆手，按着他坐下说“去岁你父病逝，本王尚在京城围困，不过骤然听闻，也倍感心痛”
　　“家父病逝的突然，我还有舍弟都一时慌了神，不想王爷还曾记挂，臣和舍弟铭感五内”安子默中规中矩的说。
　　“遥想元年本王初登王位，无暇顾及晋国，多仰赖安公和范相辅导，国业方不至于懈怠，本王与安公初识，安公天命之年，本王刚及弱冠，于本王而言安公是益友，更是良师，本王该亲去吊唁”
　　晋王唏嘘慨叹的很真诚，只是安子默心底明白，晋王找他入宫绝不会仅仅是追忆先父。
　　“安氏商旅之家，蒙王爷提携，方有安氏今日，家父在世时常教导我和幼弟，铭记王爷恩情，誓死效忠晋国”
　　年纪轻轻，太极倒是打得好！秦宇笑了一下，小福子从一旁跑来说“回王爷，范相求见”
　　“回了吧！”
　　晋王摆摆手不在意的说，安子默瞧着心思一动，半低下头没有出声。
　　“子欲养亲不待，本王与子默一样，当年太妃病重，本王尚不在身侧，每念及此事，都万分后悔，实在愧为人子”
　　“太妃慈爱，在天之灵见王爷如此仁孝也必定欣慰”
　　秦宇微微皱眉，脸上有些难过，站起身说“可是本王铭记于心，不能释怀”
　　安子默顿了一下，思衬着说“王爷如今威名远扬，太妃若有遗愿，王爷也可帮太妃完成，也算是王爷尽孝，太妃知晓也必然欣喜”
　　“母妃生前喜爱登高远望，本王曾许诺筑高台送于母妃，可惜一直没有完成，安氏督建王宫有经验，不知此事子默可愿替本王完成”
　　晋王终于说出目的，安子默心底松了一口气，立刻起身施礼说“王宫其实是舍弟督建，微臣这就命他来见王爷”
　　呵呵··晋王殿下笑了，显得很开心说“如此，子默就回去查查需要多少数目，同范相商议一下”安子默的父亲原来是司农，死后由安子默代管。
　　“是”
　　“子默，你一直代令尊之职，等此事后，你就是本王的新司农”
　　“微臣谢过王爷！”安子默深施礼，范文田一直阻拦他接掌父亲的职位，如今晋王许诺，到真是让他激动一下。
　　安府司走了，秦宇坐回去，脸色沉重下来，这个安子默比其父稳重，却也比其父有野心，果然能做大的世族，都不是省油的灯。
　　秦宇确实想等等，等赵志平和自己想到一个万全之策，可是朝政殿的一幕让他深深忌惮，众人竟然看不见他这个晋王，一言一行紧盯范相，这或许有不知所措之人，但以范文田马首是瞻却是真真切切。
　　不能等，晋国大权必须马上放在自己手中。
　　安氏是庸和元年，秦宇加封晋王时为了收拢晋国，稳固根基，一手扶持起来的世族，本来和范氏不相上下，不过安子默父亲死去，范氏独大。既然暂时没有两全之策，只能抬高安氏，让两边相争，互相制衡。
　　可是安子默··
　　“王爷”墨儿从亭外走来，脆生生叫了一句。
　　“呵呵，过来”秦宇收起思绪，挂上笑脸冲他招手。
　　墨儿点点头，笑着走了过来，秦宇将软绵绵的墨儿抱在怀里，轻轻的笑了。墨儿十五六的年岁，娇俏可人，戏子出身，是大梁令吴子安投其所好送进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