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是病秧子了(71)
脸颊也在发烫,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路过来他和李缄同吃同行,整日腻歪在一起。毕竟年轻气盛,晚上同宿的时候也试探和摸索过许多亲密的事。
大多时候云稚都是坦荡而大方的,从不会吝于表达自己的渴求,更不会因着这样的事而感到羞赧。
却没想到仍会在这种时候,因着李缄这种可以算得上是纯情的举动而面红耳赤。
不过云稚到底不是常人,还能维持表面的镇定,和少有的理智。
他还蹲在地上,只是将身子扭了过来,仰头看着李缄,顺着刚才的话回问:“你要背我?”
天色已经很暗了,他那双眼睛却亮晶晶的,带着分明的意外,却又带了点希冀,李缄居高临下地瞧着,忍不住也蹲了下来:“我是看起来瘦了点,那你刚才也看见了,上山砍柴下河捞鱼,还有各种农活家事我都做过,所以不用担心我背不动你。”
云稚伸手在他前额轻轻敲了一下:“我是不舍得你辛苦!”
“那我甘之若饴……”李缄又向前挪了半步,凑过去和云稚贴了贴额头,“给个机会?”
云稚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那好吧!”
其实云稚一直十分清楚,李缄虽然身体底子不是很好导致极易生病,却从来都不是个脆弱到需要保护和照顾的人。
他敢独自一个偷袭人高马大的山贼,在漫天大雪里将李贵的尸体拖回家,人还病着也能走几十里小路到平州城。
把自己背回空屋也算不上是多难的事儿。
只是清楚是一回事,在日常相处的时候却没办法完全理智。
云稚伏在李缄背上,单手环着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有时候过分小心,就好像不相信你一样。”
“我哪至于就这么不知好歹?”李缄偏过头看了眼伏在肩上的人,“那你会觉得我平时做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是因为觉得你自己不可以吗?”
云稚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早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意的时候,他们便已达成了对对方的了解和信任,这点确实是不用担心的。
他放心地将脸埋在李缄肩上:“走不动了告诉我。”
李缄应声:“好……”
其实也没有多远的距离,从大槐树望过去就能瞧见空屋顶冒出的炊烟。所以虽然背了人而慢下了脚步,走到空屋门口也没用多长时间。
也还没到李缄走不动的地步。
屋子已经简单收拾过了,几个随侍在生火准备晚饭,陈禁在这种事上是帮不上丁点忙的,就拿了几个半路摘的野果,蹲在门口百无聊赖地吃了起来。
而后就看见李缄将云稚背了回来。
这实在是一副不曾料想过的画面。
别说是李缄,陈禁在脑海里仔细回想了一下,上一次云稚被人背还得是几年前某次战事。
作为先锋的云稚因为深入敌阵而受了重伤摔下战马昏迷不醒,被自己一路背回营帐。
这么想着,陈禁连手里啃了一半的果子都顾不上,慌忙站起来迎上前去:“这是怎么了?”
跟着就看见云稚灵活地从李缄身上下来,还不忘凑过去在他脸上落下一个浅吻。
陈禁:“……”
“村长家给的包子和鸡蛋……”云稚回过身,把一直提在手里的篮子递了出去,对上陈禁的视线后才想起来回道,“没怎么,在村里转了转,走累了宣之就背我回来了。”
“你走累……算了,我就多余问。”
陈禁说了一半,便改了口。
这段日子,或者说不仅仅这段,从云稚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李缄熟络起来开始,便时常会有一些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行为举止。
时日久了,便也见怪不怪了。
大概真的哪怕是云稚这种人,在喜欢的人面前也会变得让人捉摸不透。
陈禁接了篮子,冲一旁的李缄招呼了一声:“那边有打好的水,去洗把脸也差不多能吃饭了。”
李缄点了点头,拉着云稚转身去洗脸。
一路过来大多是住在途径的驿站或是客栈,像这样要自己准备吃食的时候少之又少。
几个随侍虽然会做些吃食,但毕竟条件有限,出来的成品实在算不上多好,幸而还有村长家的包子,倒也饱餐了一顿。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习惯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村民们早早地歇下了,村里一片沉静。
为了在天黑前从上个驿站赶到这里,他们几乎是天未亮就上了路,一整日的颠簸劳顿让陈禁这种人都难得生起了一点疲惫,吃过饭之后和云稚聊了几句接下来的安排,便早早回了房间休息。
云稚和李缄便也回了房间。
说是房间,但这空屋实在是简陋,门窗都不甚齐整,幸好还有一张完整的土炕,简单收拾过后,倒也能勉强住一晚。
李缄铺好了被褥,抬眼发现云稚正站在窗口,顺着缝隙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在看什么?”李缄下了床,走到云稚身边,跟着一起向外看去。
云稚摇了摇头:“也没看什么,就是觉得……”
他思索着,回过身看李缄,“我们云家的人可能都有点使命感在身上。我自入了军中开始,便誓要守护幽州的百姓。但可能到了今日才真的清楚自己一直在守护的是什么。
不是脚下这方沉沉的土地,也不是一个个村镇,是要让每一个最普普通通的人,能在这样平淡的夜里,安心入眠。”
他说这话的时候,李缄一直安静地看着他,直看得他忍不住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这话其实说出来就显得有点虚伪了。”
“不会……”李缄脸上是温柔的笑意,语气认真而又坚定,“我一直都清楚你的坚持,并且也能看到你为了这份坚持而一直在做的事。”
第五十八章
一路皆是快马加鞭地行进,眼下平州城已经近在咫尺。若是加紧一点,半日的时间便能赶到,云稚却不再着急,甚至决定在村里暂歇两日,等先前安排在城里的人手过来汇合,待听取他们近段时日查到的线索,并确认城内形势后再行动身。
如此,便难得有了两日空闲。
不管前夜睡得多早无事要做的时候,云稚惯例是会晚起的。若是以往,百无聊赖的陈禁还会故意过来唤他起床。
但当下因着李缄的存在,陈禁轻易不会再迈进云稚卧房一步,倒是让云稚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李缄依旧早早就醒了,却没有起身,只是伸手替枕边人掖了掖被子,从床榻边随手拿了本书,借着昏暗的光线看了起来。
这是一路过来逐渐养成的习惯。
不管每日何时出发,他总是会比云稚早醒一会,却也不急着起来,有时像现在这样看一会书,有时却只是侧过身,伴随着清浅的呼吸声,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安睡的人。
直到云稚也睁开眼,凑过去在前额落下一个吻,等云稚彻底清醒过来之后再一起起床。
他们在一起的时日并不算太长,却在这样朝夕不离的相处中,逐渐将对方纳入自己的生活习惯里。
自然而又妥帖。
待天光完全亮起来,院子里隐隐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不用仔细分辨就知道是陈禁在带着几个随侍练武。
寻常人是没办法跟得上陈禁的活力,幸而这几个随侍在军中的时候就是陈禁的手下,一路颠簸劳顿还能跟着陈禁日复一日这样的折腾。
不知为何,说话声愈发大了起来,李缄侧耳听了听,合上手里的书,还没等完全坐起身,身边原本正安睡的云稚突然开了口:“怎么了?”
李缄偏过视线看了一眼,这人还没完全睁开眼,声音也是含糊的,饱含着浓重的睡意,就好像在梦中也能感知到身边人的动静。
“外面好像有人来了,我去看看……”李缄轻轻地拍了拍云稚的手臂,还替他拉了拉被子,“你再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