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是病秧子了(113)

　　对方的掌心的温度蔓延过来，驱散了秋日的凉意，李缄深吸了一口气，点头：“我知道了。”
　　虽然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无数次地听云稚提起云邺，但李缄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第一次见面时的身姿挺拔面色沉静却又难掩常年在疆场上积累的杀伐与威严，因而进门瞧见明显刚沐浴完微湿的长发随意挽起，穿着一身浅色常服一边守着炭盆烤火一边含着浅淡笑意听沈氏说话的云邺时，李缄有一瞬的怔愣，在那双眼望过来的时候又立刻回过神来，躬身施礼：“见过侯爷。”
　　云邺看了眼云稚，又将视线转回到李缄身上，轻轻点头：“坐吧，自家人不用多礼。”
　　“正好，”在李缄落座后沈氏吩咐人上了茶，而后侧过视线看了眼云邺，“你和宣之说说话，我去看看晚饭准备如何。”
　　说着话她站起身，走到云稚身边的时候微微停顿，“幼怀一起，也省的我不知道宣之喜欢吃什么。”
　　云稚眨了眨眼，转过视线看向李缄，见他点头才跟着起身，挽住沈氏的手臂，笑着开口：“都跟您说了宣之从来不挑食，您其实就是想我了，想让我陪着吧？”
　　“越长大怎么越贫嘴，”沈氏在云稚头上敲了一下，面上的笑意却愈发鲜明，“走了。”
　　房门开了又关，带来一瞬的沉寂。
　　云邺放下茶盏，抬眼看了看始终端坐的李缄：“你和上次见面比起来，面色好多了。”
　　“是，近来身体确实好了很多，”李缄回道，“多亏侯府帮忙寻来那位游医。”
　　“那游医虽然有些乖僻，不按常理出牌，医术确实高明，当年稷……”云邺微顿，轻轻摇了摇头，转了话题，“不管怎么说，你身体好些，也能告慰你爹娘在天之灵了。”
　　李缄微抿唇，起身朝着云邺深深施了一礼：“多谢侯爷当年为我爹收殓尸首并安葬。”
　　“我与你爹当年虽为敌对，却也算惺惺相惜，本是顺手之劳并没想那么多，没想到多年之后你会和幼怀走到一起，倒也算是一种缘分，”云邺语气里有几分感慨，“前段时日战事结束后我安排人手去了趟平州，将你娘的尸骨接了过来与你爹葬到了一起。趁着天还未完全冷下来，让幼怀陪你走一趟，你们两个既然定下来了，他也该去你爹娘灵前拜拜。”
　　李缄喉头微哽，认真点头：“好。”
　　悬在心口的最后一点担忧散去，李缄放松了许多，和云邺说起话来也更自若。等云稚往灶房转了一圈再回来的时候，发现这二人也算相谈甚欢。
　　烛火摇曳，映在他们身上，在窗纸上投下两道影子，给这个秋夜平添了几分温馨，让云稚不自觉地在门口顿住脚步，弯了眉眼。
　　云邺喝了口茶，抬眸往门口看去：“站那儿干什么？”
　　“看看你们聊完没，”云稚道，“晚饭好了，娘让我来叫你们。”
　　云家世代簪缨自然人丁兴旺，虽然早几代就分了家，住得却也都不远，平日里走动频繁。
　　原本像这种云稚终于回府又带了李缄第一次上门的日子是要一大家子一起聚聚的，却因为有沈氏早早吩咐，最后坐到一起的，只有云邺夫妇，王寒宁母子，外加自幼被当做云邺半子养大的陈禁。
　　李缄虽然也不怕面对云家的远亲近邻，却也还是不自觉地在心底松了口气。
　　因着云邺素来不喜繁奢，即使是李缄第一次上门也并没有太过铺张，陆续摆上桌的都是家常菜式，未必有多精致，闻起来却香气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对于李缄来说淮安王府已经算得上是自己的家，和萧铎萧络一起吃饭的时候总是舒适而安逸的，而镇远侯府的家宴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另一种氛围。
　　坐在餐桌前的人好像都褪去了平日的身份，就好像是格外普通的一家人凑在一起吃一顿很平常的饭，会聊军中的军务，也会谈家中的琐事，看起来十分严肃的云邺也会把数日未见的云枢抱在怀里，听他喋喋不休地讲自己近段时日都看了什么书学了什么新招式，时不时喂几口菜到他嘴里。
　　李缄没有被冷待，却也没被特别关照，就好像他并不是第一次上门，而是本来就是属于这个家的一员。这种从未有过的体验让只喝了一杯酒的他不自觉地感到醺然，一直到吃过晚饭，大家各自回房的时候，两颊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潮红。
　　云稚把妄图留宿在他房里的云枢送回房，又交代院里的小厮，今时不同于往日，今后云枢再过来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时辰，免得让他瞧见少儿不宜的场景，得了小厮的保证后才回到房间，看见李缄目光发直地坐在软榻上。
　　“今日怎么一杯酒就醉了？”云稚挨着他坐下，自然而然地枕上他的腿，伸手摸了摸那张微微发热的脸，“娘让人煮了醒酒汤，待会送来你也喝点。”
　　“好，”李缄点头，拉过云稚的手十指交缠，“其实没醉，就是……”
　　他眼帘低垂，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他原本以为能和云稚互通心意已是自己此生最幸运的事，从没料想过自己得到的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料想。
　　“没关系，我明白，”云稚弯了弯眼睛，“还有件事你不知道吧？”
　　李缄有些疑惑：“什么？”
　　“咱们离开都城没几日，王爷就派人往侯府送了一批东西，有酒有茶，有金银有布匹，还有一封写给我爹的信，我爹也派人送了一批礼品，还回了一封信，”云稚看着李缄难以置信的表情笑容愈发明媚，语气却十分认真，“现在算起来，咱们两个已经是定过亲的了，所以明日我陪你一起去祭拜爹娘，也算是提前拜一下高堂。”
　　李缄一眨不眨地看着腿上的少年，轻轻点头：“我还想去看看你大哥。”
　　“好，以后每一年你都要陪我去看大哥，”云稚微垂眼帘，而后睁开看着李缄，“我想让他知道，人生虽然短短数十载，但我一直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也一直在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
　　李缄低下头，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认真应下：“好。”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到此就结束啦，但幼怀和宣之的故事还是在继续的。
　　感谢大家这一路陪着他们两个也陪着我走过来，有缘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