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59)
“没有,因为赵国收了晋北之地,却没有给中原之地。”严江觉得历史真是太有趣了,赵王这骚操作直接打醒了秦王,人家再也不急着要中原那些繁华城池,而是开始和赵国大掐特掐。
于是又讲了后来挂逼白起因此崛起,打下秦国根基。
以及现在他爹有着世上最好的筹码,就看他能将这局山河之棋,下成什么样了。
扶苏听得心摇神荡,恨不得自己马就长大,加入游戏。
“只是啊,”严江抚摸着图纸,轻叹一声,“这棋下完后,新开那局,才是真正的泥潭。”
扶苏听不懂,和陛下一起眨着大眼睛看他,两对漂亮的大眼睛里映着火光,可爱极了。
严江纠结了一下,终是陛下的大眼睛胜利了,将它抱在怀里蹭吸了几口,才悠然道:“因为没有对比了。”
“对比?”扶苏歪了歪头。
“对,以前比烂有六国来垫底,等四海归一,现任要做得不好,人家就会想念前任了。人啊,就是一种记仇不记好的生命。”严江想着秦末起义,那得是多惨烈无序的战争,才会只是三年时间,就让整个华夏就凋敝到刘邦架车连几匹同色的马都找不出来了。
“那先生,”扶苏扯着他的衣袖问,“你能把天下治好吗?你会帮父亲吗?”
这个问题太关键了!~
陛下立刻调整了在严江怀里的姿势,坐地十分端正,抬头看那男人。
“这……”这个工程太tm大了,严江笑了笑,敷衍道:“得了吧,他才不会听呢。”
陛下立刻怒了!上翅膀就打在他鼻梁脸庞上。
你都没有说,怎么知道我不会听!信个人那么难吗?
果然是欺诈奸骗之徒!
骗完就想走,做梦!
山路并不好走,好在严江就算没路也能爬,这一路上拖后腿的主要是不擅长走山路的阿黄,一行人经过赵国的狼孟城后,很快就到了被秦国占据了十年的大城晋阳。
大城临水依山,据险而建,扼南北之太行出口,严江抱着扶苏给他介绍这个城市。
晋阳是赵秦两国在山西的咽喉之地,秦赵在这里拉锯了数十年,换家数十次,直到秦王政继位那年,吕不韦从齐国高薪挖来大将蒙骜,这位名将只花了三个月,把整个晋北大大小小三十七城收入囊中。
从此晋阳就稳了,吕不韦在朝上也稳了。
要不怎么说六国是秦国的宝库呢,蒙骜不但为秦国拓土千里,还买一送二,把家人迁到秦国,孙子蒙恬蒙毅都被秦王赏识,一个已经是禁卫统领,一个已经是副将,被咸阳贵族誉为蒙家双璧。
回到秦国,严江的上卿之位就超有份量了,守备晋阳的河东郡卫早就接到了咸阳的命令,在证明他之身份后,便礼貌地准备了行船与士卒,要送他顺汾水而行。
晋阳地处晋中,靠着汾水,顺水而下,就可以到关中,无需一路颠簸。
这本就是严江的打算,感谢之后,便在晋阳歇下,准备次是上路。
吃了晚饭,他还带着扶苏在晋阳城里四处转转。
和晚上依然会有人声的赵地不同,秦国城市的晚上真的是安静地连条狗都不叫——让扶苏有些不习惯,不时拿眼偷偷瞄严江。
“先生,这样不好对吗?”扶苏小声问。
“哪里不好呢?”严江反问。
“无商不富,秦律商税极重,酒肉皆为专营,”扶苏努力想道,“所以庶民都很苦,连肉都吃不上,等回咸阳,我就求父王减商税好不好?”
陛下收起翅膀,眯起眼睛,要不是说不了话,几乎就要斥责他没有主见,为讨好别人擅动秦法。
“阿苏,税法一物,本就是国之重器,不可轻动,”严江抱着他微笑道,“真想改,你就该查出减税一分,可以受益商人多少,于国有何利弊,再从中找出最好的那个,这才是为政之道,而不是想一有想便轻易改法。”
“阿苏明白了。”扶苏用力点头。
陛下拿翅膀支着头,这是话有道理,商人狡诈,不能让他们钻太多空子,酒肉专营也可以稍微放松一点,以阿江之说,以国为主,允许少量私用,充益庶民,激起他们感激之心,也未尝不可。
至于应调几何,可等阿江回咸阳后,再一同商讨。
到时纵论天下,横论古今,就有会让他见识秦王胸襟宏才,知晓欲求天下长安,非寡人不可。
陛下正沉思时,突然被一个惊讶的声音打断。
“你说第一剑客盖聂在这里??”却是严江挡在两个巡夜管治安的游缴面前,好奇发问。
两个小吏本在嘀咕,见有面前之人气度不凡,心中一惊,先是礼貌地请他出示验传,然后才小声地解释:“回上卿,正是剑客盖聂,他素有天下第一剑之名,他居住在榆次城多年,平日常有人来找他论剑,听说最近又有游侠前来寻他,便聊了两句,不想竟入了上卿之耳。”
居然还有公认的天下第一剑客。
严江好奇了,便细问这人是什么情况。
小吏说这位游侠曾经游历天下,剑试诸侠,得到了第一剑的大名,可惜英雄老去,他如今年过五十,便回到故乡榆次城定居,却依然不得安宁,总有人来挑战。
严江兴趣大起,这种人物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战国时的群侠之首,不看多亏啊!
“榆次城在何处?”严江问道。
“晋阳东城门出,过河三十里便至。”小吏恭敬道。
严江谢过两人,眼睛微微闪光:“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就去榆次城。”
“好的,”扶苏用力点头,他也超级好奇这种剑客有什么不同,“不过郡尉给我们准备好了船啊……”
“船又不会跑,”严江不以为然地道,“咸阳亦不会跑,多久回去都没关系。”
陛下愤怒了!强烈抗议,被主人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安慰了一晚也不消停,一直到早上朝会将至,这才愤愤不平的睡了!
简直无情无义!李牧韩非就算了,一个没见过的游侠竟然都比他重要!他能给你家国安宁、学宫牛羊吗?
这天下间只有寡人才做得到!
咸阳宫
自醒来后,秦王便神色不愉,伺候的侍人皆小心翼翼,大气不敢出一口。
待退朝后,尉缭前来汇报因纸贵如金,收入暴涨,行贿六国重臣基本搞定,同时恭贺秦王扫平朝堂、再无制肘也没见他有多愉快。
这让尉缭大惑不解,最近他们终于以以嫪毐郑国之事斥责吕不韦,将他夺爵捋封,贬去蜀地,也基本清理了吕不韦的势力,这位执掌秦国十几年的权相至此彻底下台不得翻身,他谢恩后,就回去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正想告退时,尉缭见秦王拿起竹简,缓缓道:“韩非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国尉以为何?”
尉缭心中电转,寻思儒生势薄,大王这是……懂了!
他朗声道:“游侠群聚为匪,散而为盗。行鸡鸣狗盗,刺杀义气之事,前有专诸行刺吴寥,后有聂政刺韩傀,两者皆以义气覆国家,罔顾律法,理应禁之。”
秦王放下书简,神色淡然,不辨喜怒,只是随口道:“善。”
64、忽悠
榆次位于晋阳之东, 治途山路崎岖,甚不好走,从早上一直走到下午,才渐渐看到山坳农田沿汾水支流而起,山区较平原天凉温低,四五月也是粟米播种的季节,不时看到农人在地里忙碌。
严江甚至看到自己改良过的曲辕犁与牛耕已经在这里用上了。
一时间, 他不得不力秦国的执行力而惊叹了,这可是在古代啊, 那种一个消息从南到北都要传几个月的古代啊, 居然就已经把犁推广好了?
正想着, 就看到一群黄牛被七八个农人驱来的,向前远方的一座小城走去。
“大兄, 你这是驱牛去何处啊?”严江好奇地抱着扶苏,与当头一位牵牛的中年汉子寒暄道。
这汉子三十多岁,精瘦驼背,闻言只是看了他一眼,说了句“赛牛”, 便不再理他。
倒是旁边一位牵牛的和蔼老人温和地解释道:“这是去榆次赛牛呢。”
随即细心解释了来龙去脉,原来为了推广牛耕, 秦国定制了牧牛的《厩苑律》, 其中规定了县所有养牛人每三个月都要评比一次耕牛,第一名的可以免一次更役,多得一月工资, 最后一名的,要扣两个月工资,如果牛腰围比上次评比时瘦了,那瘦一寸就要挨十下鞭子。
这事直接关系到每个里中田吏的考评,先前不理会严江的田吏就是他们这乡里的田吏。
严江终于明白这位田吏为什么一脸欠钱的模样了,看这里村的几头牛,有点瘦啊……
于是又和这位老人聊起了最近几年的收成和这里律法。
老人也很健谈,与他一路说起了旧事,他年轻时也喜欢四处闯荡,后来老了,就回到故乡安居,虽然在外边也挣了不少钱,可惜花得也快,回来下田还被妻子嫌弃手脚不麻利。
十年前这里被秦国拿下来后,他们还是很担心的,但后来发现秦吏也就那样,在晋北,更役基本上就是去晋阳狼孟这些大城修下城墙,这些年赵国被打怕了,晋阳虽是前线,也没什么战事,田税虽然重,但日子也还将就过得下去。
然后夸奖了这次分发下来的犁真不错,一牛就可耕,甚是省力,还有村口建了一个锥房,家中妻女如今都在那里舂米,就是排队时间长了些,准备存一些钱,然后在自家后院建一个。
严江和扶苏都听得连连点头,十分满意,前者觉得来秦国真是对啊,看看这效率,简直和嗑了药一样,相反其它六国都还是封君制度,封君有着管理封地的权限,连丞相都不能越过封君直接封地找下边人的麻烦,找他们传播技术,下辈子吧。
终于到了城里,即将各自分开之时,严江友善地谢过这位老人:“多谢老丈指点,敢问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