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18)
那时他就感觉到不妙了——二十一世纪时,里海虎已经灭绝了一百多年了。
老虎得救后没有扑他,而是叼着崽子离开,无情地遗弃掉了最虚弱难怪存活的一只小老虎——如果不是严江动作快看出不对,老虎会直接吃掉它,动物世界就是这样无情,只会留下最健康的幼崽。
小老虎花花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主人。
它软软的身体像没有骨头,在主人怀里软软地叫着,声音和猫咪那么的像,直接把严江甜倒了。
严江不得不飞快寻找着人类活动痕迹,好在他运气不错,在小花花饿死前找到了一群牧民。
但那不是什么好人家,对方弓马娴熟地洗劫了一只正规军。
当然,他们也没讨到什么好,在战斗中有几人落单了。
他认出这可能是里海的斯基泰牧民,他们的一些习性打扮在数千年后依然存在,并且做为世上最早的弓骑兵被列入历史,他在中亚拍动物时常常与这些偏僻部落打交道,能看出一些特征。
他本身就是半游牧半劫掠的种族,在见识他们几个人劫掠小商队之后,严江心说既然不是什么东西,就别怪我了,他在黑夜里仗着有夜视仪悄悄出手,救了商队,其中几个牧民被俘虏,还有一个逃跑的被他在半路上打成重伤,然后扮恩人救了他。
……
小老虎虚弱地叫了一声,离它上一次喝奶已经过去了快一天了。
而阿尔沙克有些尴尬,他的腿断掉了,如果这名异乡人将他抛在这野外,虎狼横行,他很难活下来。
严江拖着简易的担架,有些后悔不该袭击他的腿,应该打肩膀什么的,但是这样对方的重伤就不需要他救了,人家可以自己回去。
阿尔沙克发出嘶哑的声音,告知他方向错了。
他说的是伊朗语,严江在中东拍动物时遇到过游牧民,懂一些口语,连比划带说,勉强能交流。
严江点头改了方向,终于,在天黑之前,他看到一片简陋的帐篷。
……
阿尔沙克讲述了自己的部族历史,他们叫帕尼,是里海附近斯基泰牧民的一支,亚历山大帝国征服了他们,在这之后,他们被塞琉古王朝统治了快一百年,前些年,埃及入侵了塞琉古,一度打入首都,塞琉古王朝因此陷入巨大的危机,东方总督狄奥多图斯独立,建立了大夏,里海边的帕提亚总督安德拉也宣告独立,并且为了备战,后者对他们北方牧民横征暴敛。
阿尔沙克带领着部族反抗,掀起了起义的旗帜,想要重新将土地从西方人的手中夺回,重新建立波斯人的帝国,先前他的队伍被敌人打散,他落了单,还在黑暗里被人袭击,要不是遇到严江,可能就回不来了。
他非常感谢严江,而且对他的医术大加赞扬--部族里有很多伤员,严江的治疗术非常有用。
就这样,严江靠着身上的抗生素在一群斯基泰牧民中打出声望,同时奶活了花花,也学会希腊语,花花长的超快,三个月就已经从两三斤长到四十斤,六个月时,就已经是一个健壮的掠食者。
就这样,严江为了奶花花,被携带上了斯基泰牧民反抗□□的道路。
他在牧民时生活时,知道亚历山大已经死了一百年,他横跨亚欧非的帝国在死后被三大将领瓜分,托勒密建立了埃及历史巅峰的托勒密王朝,塞琉古建立的帝国统治了整个西亚,安提柯一世就比较惨,他被印度孔雀王朝推翻,而统治里海沿岸的正是塞琉古帝国。
但这个外来者统治的国度已经进入崩溃,严江穿来的这个时间,埃及入侵塞琉古,打到首度,而就在这时,里海沿岸的游牧民族组成联盟,大部族帕尼的酋长阿沙克一世果断谋反,走上推翻了塞琉古帝国的道路,建立帕提亚国,也就是中文称的安息帝国,严江很有兴趣观察安息帝国的崛起,甚至在中间帮了阿尔沙克不少忙,被他引为至友。
这些淳朴的牧民们从小在马上长大,弓骑兵强悍无比,对朋友毫无保留,严江也努力学习,在一次敌人袭击部族的战斗里,他大放异彩,阿尔沙克甚至让他带了一只部队,将自己的爱弓亲手送给他。
严江在一年时间里展头露角,几乎成了阿尔沙克的左右手。
两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但可惜的是严江算了下时间,再过些年,就是秦王一统六国的时间。
这是一个大时代,罗马帝国诞生在即,传说中的布匿战争就要打响,汉尼拔与希庇阿两个稀世名将就要开杀,阿尔沙克推翻塞琉古,正在建立安息帝国。
思考许久后,他放弃了见证其它历史的机会,决定专心走上回国路,中国人来了秦朝不去见证大秦帝国的统一还算什么中国人啊!
想路太遥远,他几次想在伊朗放生花花,然而不管他把自己的痕迹扫的多么干净,花花总会契而不舍地找到他,他后来也舍不得,便带着老虎一起上路了。
后来的一路上,花花为他解决了无数麻烦,躲在它肚子底下睡觉时,都不需要守夜和火堆。
但花花遇到了天敌——有一次他带兵在里海边休整时,捡到陛下。
这只猫头鹰开始时泡在里海水里飞不起来,很虚弱,飞不高,飞不远,吃东西还挑三捡四。
但都抵不过它的聪明,严江甚至觉得陛下是能听懂人话的,只是它没法写,也不能说。
这只猫头鹰开始还过着混吃等死要服侍的日子,但渐渐地,开始主动起来,它喜欢听人说话,喜欢四处飞,听着亚历山大统治了那么广阔的土地却三十多岁就死掉时还会皱眉,在阿沙克一世被围时,还能飞出来传信。
花花和陛下开始还相处的很好,直到有一天花花叼来一只老鹰,在陛下震惊的眼光里先拔掉毛,然后找个干净的地方,大口吞咽。
严江是知道老虎这种爱干净的习性,还笑称花花是个讲究虎了。
但从此,陛下看花花的眼神便不同了。
第二天,严江去打阿尔沙克商议军务,陛下则悄悄靠近了在墙角打盹的花花。
它伸爪,轻轻在花花头上撩了一下。
花花依然在打盹。
它再伸爪,在花花粗大的鼻尖撩了一下。
花花还在打盹,发出呼噜声。
它再度伸爪,用力在花花柔软的嘴边一抓!
鹰爪何等锐利,花花嘴里边瞬间出了血。
沉睡的花花猛然跃起,嗷了一声,愤怒地向陛下扑去。
陛下四处乱飞,终于在听到有人急促的靠近时,猛然飞出去,屁股还被花花咬掉一撮毛,发出了难听的叫声,这才撞到来者怀里。
严江大惊失色:“花花,你怎么可以扑陛下?天啊,你嘴里还有血,是咬了陛下吗?”
他看着陛下屁股上因为拔毛而浸出的血迹,瞬间怒了:“花花,出去!今天不许在房间里睡!”
花花委屈地咕噜着,被赶出门去。
严江这才安慰着陛下不要怕,我这就给你上药。
陛下看着门外垂头丧气的委屈老虎,哀叫了一声,显得特别痛。
严江手立刻轻的感觉不到。
陛下这才安静下来,冷漠而鄙夷地看着那只老虎。
……
从此,陛下开始取代花花的地位。
花花能守夜它也能,花花去捕猎它会去惊走猎物,花花扑它它就大叫,作天作地后还会委屈,无理亦然声高,使坏照样理直气壮,花花渐渐被欺负地不敢露面。
严江试着调和双方矛盾,但调和不了,想到花花也是野外生活能手,便只能假意让花花晚上别出现了。
陛下虽然发现有些不对,但它一天就能醒晚上那么一会,并不能影响花花白天的追随。
于是严江就一路带着两只从里海徒步回家的道路。
但他想不到的是,知道他会离开时,阿尔沙克是真想要他的命——仿佛他们的交情从不存在。
只是后来的一路上,他渐渐懂了,真正的王者都这样不是东西,没一个例外。
23、暴吹
三月春时,渭水的浮冰已经退去,茂密的水草在浅水处漂浮,芦苇返青,蒲草抽芽,处处皆是春色。
四百年的古城雍都在今年异常的繁华热闹,车水马龙,这里有来去匆忙的农人,也有从高原上下来的戎人,外城围绕内城,到处都有巡逻的军士。
严江将马放在驿站,放下行装,这才干去见嫪毐。
对方对他的到来十分欣喜,这短短两个月未见,这位长信侯又憔悴了很多,向神使抱怨他这些天虽然食鹿肉羊腰,雄风微复,却难以安睡,胸中生火,心中郁积,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炼丹炼的如何了?
这些天跟着严江的心腹也有和他通信,听说再收一次雨水就可以开炉,但这个时候神使怎么会来雍都?是出了什么事情,难道是被秦王发现,还是李崇那老匹夫使了绊子?
严江温和地安慰道万事具备,随时都可开炉,只是陇西郡守似乎有所警觉,他担心会被中途骚扰,这才专门找过来,想于嫪毐处找一清静之地,开炉做法。
嫪毐瞬间放下心来,这一年来,雍都已经被经营成他的老巢,看上哪块地都没有问题。
严江点点头,却要了祈年宫中找一块清静的地盘,说那里是龙气汇聚之地。
这点小事没什么好说的,嫪毐立刻让人安排上了。
严江表示感谢。
嫪毐沉默了一下,这才又低声道:“再有几日,秦王便至雍都了。”
他没有再说。
严江却是懂的,只是微笑道:“嫪侯既有万全之策,又何必忧心呢?只等事成便是。”
嫪毐看他神情淡然,万事不萦于心的模样,突然有些倾述的冲动,但他还是克制住了,只是挥手让他退下,思考着还有哪里遗漏。
在咸阳,他已经收买了数名内应,禁军统领蒙毅是秦王心腹,收买不到,只拉拢到蒙毅的副手,还有掌管外城的卫尉、掌管武器库的佐戈,统管咸阳的内史。
但这次嬴政西行加冠,以去岁大旱,消减铺张为由,并没带下咸阳的城卫,只是带了心腹禁卫与蒙毅,人数不过两千,让他大部分的拉拢人员失去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