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位非我不可吗(108)
容倦颔首,一边开口重复,一边缓缓经过乌戎人身边。
领队看出了他的小动作,掩下目中冷嘲。
原来是想让自己放松,好伺机而动。
然而,容倦他只是经过。
官靴最终落定于右相在时常站着的位置,容倦继而缓缓道:“为双方和平,是该惩戒冥顽不灵私自用兵者。”
“只是军队战斗和撤离是一笔巨资,陛下自不可能为惩处个别人寒了军心,五千战马,还需多加三成金帛财物。若乌戎愿意垫下这笔费用,陛下或考虑治罪军中副将屠戮部落之过。”
形式态度转变的太快,不少官员终于回过味来!
容恒崧此刻正站在其父的位置上,一言一行充满着暗示。
难不成这是想要复制容相旧路,顶替其位置?!
有官员小心朝大督办望去,这可是实打实的背刺啊。
停职容承林后,本来还在考虑用谁来制衡大督办的皇帝,更是目中精光一闪。
督办这位贵子当庭翻脸,双方日后必定水火不容。
他突然看容倦无比顺眼。
容承林这儿子可比当爹的强多了,一个只知道一味求和,另一个还能想着丰盈国库,这种时候也不忘开口索要赔偿。
乌戎领队却立刻抓住先前话中漏洞:“副将也是受命于将军。”
容倦:“同意。”
“……”
乌戎领队说不出话了。
这和想象中完全不同。
本以为是个硬茬,谁料到是个骨头这么软的。
那位右相私下捎信,让他想办法在今日觐见时解决了这祸患,声称此人会破坏他们的大计。
但现在看来,左右不过是梁人在争权夺利,右相担心位置被夺。
容倦一再‘千依百顺’,使者领队思索片刻。
自古中原良将多死于皇帝之手,而非战死沙场。
若能让皇帝治罪谢晏昼,花费一些代价完全是值得的。
使者冷声狐疑道:“献上骏马和钱财,贵国当真愿退兵,并对贵国大将降下重罚?”
“一切要看陛下如何圣裁。不过大梁乃礼仪大邦,最重承诺,过去我们承诺的事情,哪一件没有照约履行?只要陛下同意……”
容倦宽袖一甩,一步上前,神情肃然看着这位颇懂大梁文化的使者。
“我们甚至可以洛水为誓!”
系统实在忍不住了:【小容,你知道上一个洛水为誓的是谁吗?】
最后成功透支贷款了未来几千年的信任。
容倦平静传音:“上一个是谁不重要,这一个是我就行了。”
而且按照穿越历史的节点,他们现在是上一个了。
作者有话说:
野史:
帝,一诺千金。
消失的正史:谁的金别管。
·
上一个洛水为誓的是司马懿
第56章 城府
大殿上, 容倦还在慷慨激昂,字字掷地有声。
“届时我们指河发誓,只要乌戎东西一到, 陛下必会给出交代!”
洛水, 自带神圣之意。
在这个笃信君权神授,祭祀供养神灵的时代,承载天命所归文化的洛水,公信力极强。
古往今来,大家均默认一个潜规则:洛水为誓,绝不掺假。
使团吃了有文化的亏。
这次来的人潜伏多年,细致研究过梁文化,自然知晓洛水文明的重要性。
纵然是朝臣们, 第一反应也只是考虑交易本身。
陛下难道还真要为此惩戒谢将军不成?
龙椅和臣子的距离不远,也不近。皇帝那张脸看不出赞同还是不赞同, 语气稍缓道:“此事再议。”
其实他心中已然有了偏向。
“陛下,谢将军并无过错, 边陲子民……”
“这位大人此言差矣,”容倦淡淡打断,“使团一心求和,冤冤相报何时了。”
使者领队一时间都不知道他是站哪边的, 笑容玩味看戏。
“你!”臣子胡子都被气翘了, 转而看向大督办, 希望对方能出来说上两句。
大督办稍稍动了下,似乎有要出列之势。
“同为朝廷命官, 当众喧哗成何体统。”皇帝出声,打断了后面所有人的说话。
末了,高高在上的视线重新看向使者:“使团一路赶来辛苦了, 不妨先回去休息,晚些时候朕会再设宫宴招待。”
什么宴会已经不重要了,在使团眼中,若此举能成,容倦甚至要比暂时停职的右相有用多了。
觐见结束,朝臣退下,皇帝在内殿权衡考量。
不久,宫人进来小声汇报:“陛下,赵统领忽然临时换值,出了宫门。”
皇帝听后不但不怒,反而选择无视。
“赵靖渊从前就因为右相主张休战险些打上门去,如今子承父志,当然坐不住。”
他要是不追出宫门找茬,皇帝反而还觉得不正常呢。
·
香车宝马,冬日出行必备。
容倦靠坐其内,泛凉的手指虚空搭在暖炉镂空升起的烟雾上。
他正和孔大人说着话,后者还没来得及询问乌戎那是怎么回事。下一秒,赵靖渊掀帘而入。
孔大人吓了一跳,容倦却笑脸相迎,又过一年,逐渐成熟的五官已经是盖过父母的倾城色。
一笑之下,整个车厢仿佛都跟着亮堂了。
“舅父,我们有段时间没有面对面用嘴说话了。”
“……”
每次容倦在宫中碰见赵靖渊,基本都是腹语问好。
对面毫无规矩坐姿的少年,和殿堂上游刃有余的大员判若两人。
赵靖渊眼里,这更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孔大人本以为因朝堂一事,双方会闹的天翻地覆,然而赵靖渊上车后,只是正常坐于一旁,半晌,才沉声道:“洛水背誓,这骂名可能要随你千载。”
因为对容倦的身份存疑,他在刻意回避一些接触。
但是没人会不喜欢这样一个孩子。
在他身上,有一种和这死气沉沉王朝截然不同的鲜活。
容倦还没说什么,孔大人脸上的褶皱瞬间绷紧,惊讶侧过脸:“你准备诓骗乌戎人?”
话一出口,两道冷凝的视线几乎同时看了过来。
孔大人立刻放低声音。
礼部干久了,一些潜意识早已根深蒂固,所以先前尽管有一瞬间的怀疑,他又觉得不太可能。
容倦轻轻搓着手指,加快血液循环。冬日后,这幅躯体不时手脚冰凉。
“正经人谁会对着水发誓?”
摆明了誓言含水量百分百。
他说的轻描淡写,听的人可不轻松。孔大人同赵靖渊想到了一块去,为了物资和战马,不惜背负千古背誓骂名,对一位有着大好前景的后生,是否过于沉重?
“骂名一旦担上,再难洗净,你当真不后悔?”
“为什么我要背负?又不是我去发誓。”
谁发誓骂谁去啊。
“……”
誓言是皇帝要发的。
意识到混淆了重要概念,孔大人终是忍不住插话道:“陛下应该不会在乌戎人面前反水。”
容倦闻言笑了,半晌,轻轻反问一声:“是吗?”
赵靖渊神情也透着一丝冷嘲,垂在身侧的手把玩着刀鞘。
从这戏弄般的轻视举动中,孔大人逐渐感觉到了一些东西。
他虽隶属督办司阵营,但大督办行事和右相有相似之处,最重要的那部分,从来不会让下属完全知悉。然而这一刻,孔大人已经真实预感到什么大动作正在暗中进行。
在他沉思间,容倦已经进入到了下一步,对着赵靖渊暗示性地握拳。
赵靖渊会意,淡淡道:“叫。”
容倦配合张嘴:“「|O|」嗷~~!”
孔大人:“?”
赵靖渊又看向孔大人,冷冷提醒:“你也叫。”
容倦嗷嗷叫唤连绵起伏,孔大人终于反应过来,有了今天朝堂上那一出,堂堂禁军副统领,追出来肯定是要找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