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是民国!(63)
不是,这……这是他能听的吗?!
要不要……要不要趁现在没人注意他,赶紧偷偷溜出去?
齐小川感觉自己的脚像是生了根,又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进退两难,背脊一片冰凉。
此刻,心里不禁冒出了一个想法:
当初,卢勇就是周砚利用他除了的,现在又涉及到周行裴,周砚会不会旧计重施,再次利用他?!!
齐小川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主位上的周砚,听到这个名字,脸上连一丝最微小的波澜都没有,仿佛早已知道答案。
他甚至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极淡、却冷得让人心头发寒的笑意。
齐小川深吸了一口气,抬眼望去。
周砚修长的手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银光闪闪的银币,正灵活地在指缝间翻转、把玩着。
白青立即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狠厉:“少爷,既然已经问出来了,不如我们……”
他抬起手,在自己的脖子前做了一个干净利落的横切动作,意思再明显不过。
齐小川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白青那张尚且带着少年稚气的侧脸。
这孩子……年纪轻轻,戾气好重!
动不动就想要人命,以后定要远离此人。
“不要啊少爷!求求您!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我再也不敢了!我这就滚!滚得远远的!求您了少爷!”
邢掌柜一听,魂飞天外。
也顾不上手臂钻心的剧痛了,再次疯狂地以头抢地,磕得砰砰作响。
额头很快一片青紫血污,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和血水彻底湿透,紧紧贴在肥硕的躯体上。
“放了吧。”
周砚终于停下了把玩银币的动作,将那枚银币稳稳地攥在手心,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少爷?!”白青猛地抬头,脸上写满了惊愕和不解。
显然对这个决定感到不可思议。
就这么放了?这岂不是纵虎归山?以后还如何立威?!
邢掌柜却如同听到了天籁之音,涕泪横流,激动得语无伦次:“多谢少爷!多谢少爷!”
“少爷大恩大德,小的永世不忘!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他一边哭喊一边更加用力地磕头。
周砚站起身。
他居高临下是看着地上的人:“今日之内,离开江南道,若让小叔的人找到……知道该怎么说。”
邢掌柜浑身一颤,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
忙不迭地应承:“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若是……若是二爷的人问起,小的就说……就说账目被您察觉了端倪,小的怕死,连夜卷了铺子里一点细软跑路了!”
“别的……别的打死小的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他赌咒发誓,只求能活命。
立即有两名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黑衣护卫闪身进来,架起瘫软如泥邢掌柜,迅速拖了出去。
白青看着人被拖走的方向,眉头紧锁,脸上满是不甘和忧虑。
他再次上前一步,声音急切:“少爷!就这么把人给放了?”
“这……这岂不是纵容?以后底下的人还怎么管?”
“我们还怎么立威啊!”他显然认为只有铁血手段才能震慑宵小。
周砚已经踱步到窗边,背对着他们,将那枚银币重新收进掌心。
他望着窗外熙攘的街市,声音不高:“别老想着那些血腥的事。”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词,然后缓缓吐出四个字,带着一种近乎教诲的语气,“要以德服人。”
“……”
白青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茫然、困惑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的复杂神情。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僵在了原地。
站在周砚身后的齐小川,更是被这轻飘飘的四个字砸得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他猛地抬起头,看着周砚挺拔却显得格外莫测的背影。
又飞快地瞟了一眼旁边石化的白青,嘴角不受控制地狠狠抽搐了两下。
周阎王说,要,以……以德服人?!
齐小川只觉得一股荒谬感直冲天灵盖。
眼前还晃动着那硬生生被折断手臂的画面,耳边还回荡着凄厉的惨叫……
然后,这位爷现在告诉他们,要“以德服人”?!
他感觉自己的认知被彻底颠覆了,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这四个字在无限循环,震得他头皮发麻,嗡嗡的。
这……这位少爷倒真是爱讲道理?!
至于这“德”……究竟是个什么德性?!恐怕只有周大少爷自己清楚。
第39章
从福瑞祥绸庄出来后, 齐小川便跟着周砚回了周府。
直到回了自己屋,他后背的凉意还未完全散去。
周府还是周府。
然而齐小川的心却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涟漪不断。
查账最后牵扯出的周家二爷……这一切都像一团乱麻塞在他脑子里。
让他现在迫切地需要时间和空间去梳理这骤然卷入的周府暗流, 分析自己在这漩涡中的处境。
可齐小川刚喝口冷茶, 房门就被叩响了。
齐小川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陆青。
陆青:“齐先生, 少爷吩咐, 即刻收拾行装,一个时辰后出发。”
“出发?去哪里?”齐小川一愣, 下意识追问。
“随少爷出趟远门。”陆青的回答简洁得近乎冷漠。
说完,他微微颔首, 转身便走。
一个时辰?!齐小川只觉得一阵眩晕。
这周阎王行事,当真如雷霆骤雨,半点不由人!
他压下满腹的惊疑和腹诽,不敢有丝毫耽搁, 立刻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一些衣物。
手忙脚乱间, 他目光扫过桌角。
那里散落着他闲暇时用来解闷、消磨时间的一些小玩意儿。
他略一犹豫, 还是飞快地将它们裹进一块软布, 塞进了包袱最底层。
带上吧,万一路上无聊呢?总比干瞪眼强。
一个时辰后, 夜色已浓。
齐小川背着简单的行囊跟着队伍一起来到了码头。
夜风带着江水特有的腥凉气息扑面而来。
码头上灯火稀疏, 人影晃动, 只有一艘很大的货船静静地停泊在岸边, 船体在昏暗的灯光下投下庞大的黑影。
船桅高耸, 悬挂着周家的商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这就是他们要乘坐的船了。
至于船上运的是什么货?齐小川瞥了一眼那些被油布严密遮盖,迅速收回了目光。
不该问的别问, 这是他在周府活命的第一准则。
只知道这次的目的地是一个叫温州港口。
但他知道,此“温州”绝非他记忆里那个繁华都市,不过是此方世界一个重名的远方港口罢了。
在船上管事的引领下,他登上了这艘名为“云帆号”的货船。
他的舱房被安排在下面一楼,紧邻着周砚的主舱。
这位置让齐小川心里又是一紧——离风暴中心太近了。
舱房狭小,仅有一张窄床、一张小桌和一个固定在墙上的柜子。
空气中弥漫着桐油、木料和淡淡的咸腥混合的味道。
他放下包袱,还没来得及细看,就感到脚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十点整,船启航了。
低沉的号角声划破江面的宁静,船体在缆绳解开后,缓缓地、坚定地离开了坚实的码头。
岸上橘黄色的灯火如同点点萤火,在视野中渐渐后退、变小、模糊,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一种强烈的、被剥离熟悉环境的不安感悄然爬上齐小川的心头。
船驶入开阔水域,四周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