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是民国!(123)
他所有的滔天怒火和嗜血杀意在看到这副景象的瞬间,都被一种更尖锐的剧痛所取代。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到床边,动作却在一瞬间变得异常轻柔。
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他迅速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轻柔地将齐小川整个包裹起来。
檀香的气味瞬间隔绝开船舱里污浊的空气和那令人作呕的气味。
然后,他伸出双臂,试探性地将这个冰冷而脆弱的人圈入自己怀中。
怀抱里的人在轻微地颤抖,不是因为寒冷,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悸余波。
“别怕,”周砚的声音低沉,一遍遍在他耳边重复。
温热的气息拂过齐小川冰凉的耳廓。
“没事了,我来了。”
怀中的人似乎对这声音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反应。
那空洞的眼神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试图凝聚,最终,极其茫然地落在了周砚紧绷的下颌线上。
他干裂苍白的嘴唇几不可察地翕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像是梦呓:
“周……砚?”
“是我。”周砚的心被这个微弱的呼唤狠狠揪紧。
他不敢用力,只是将怀抱收得更稳当,用下巴极轻地蹭了蹭齐小川的额发。
“我是周砚,没事了。”
包裹在温暖外袍里的齐小川,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支撑的力量。
那点微弱的清醒像风中残烛,迅速熄灭。
他疲惫至极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脆弱的阴影。
声音轻飘得如同叹息,带着一种被烟膏侵蚀后的奇异平静:“周砚……我好困啊……”
那平静之下,是无尽的空洞和死寂。
周砚的喉咙像被滚烫的烙铁堵住,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那股灭顶的酸涩和暴戾。
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好,困了就睡一下,我带你回家。”
话音落下,齐小川沉重的眼皮彻底合上。
呼吸变得微弱而均匀,仿佛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周砚小心翼翼地将他打横抱起,转身大步走出这污秽不堪的地狱。
陆青早已带着人肃立在船舱外,见状立刻上前,引着周砚走向船上唯一一间提前清理干净的舱房。
将齐小川轻轻放置在铺着干净被褥的床上,周砚甚至没有立刻离开。
他站在床边,凝视着那张沉睡中依旧带着脆弱和茫然的脸庞。
指腹极其轻柔地拂过他肩头那道刺眼的红痕,眼神深处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暗火。
直到时度带着医药箱上前。
“我先给他处理一下伤口。”
周砚这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齐小川,那眼神复杂得如同风暴肆虐后的深海。
他转身,走出舱房,轻轻带上房门。
当舱门完全关上那一刹那,周砚脸上所有的温柔、痛楚、隐忍都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光惨白地洒在甲板上,映照着他挺直的背影。
那身影,如同地狱深渊中爬出的修罗,周身弥漫的寒气比冬夜的风还要凛冽刺骨。
甲板上,白青脚下踩着一个被打得不成人形的身影。
正是负责看守的船夫头目。
周砚的目光缓缓扫过甲板上瑟瑟发抖的打手们,最后落在那船夫头目身上。
没有任何言语。
但那目光中蕴含的极致杀意和冰冷戾气,已经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他缓缓抬起手,声音不高:
“问。”
“是谁供的烟膏。”
“人在哪。”
“动手的,都有谁。”
“一个,都别漏掉。”
月光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再无半分温润。
只剩下属于“周阎王”的令人胆寒的森然。
白青眼中凶光一闪,应了声“是”,猛地揪起地上那人的头发。
甲板上,只剩下压抑的濒死的呜咽和骨头碎裂的细微声响,在死寂的江风中回荡。
第67章
白青才刚开始用刑, 那船夫头目便彻底崩溃了。
像一摊烂泥般瘫软下去,喉间挤出断断续续的哀求:“饶……饶命……我说!我都说!”
涕泪和血水糊满了那张因剧痛而扭曲的脸。
“接……接这票的……叫途大虎!是个专干掘坟勾当的亡命徒。”
“……他身边跟着个心腹,叫赖三……”
头目喘息着, 每一次吸气都牵动着破碎的肋骨, 疼得他浑身抽搐。
“今晚……今晚岸上有批新货到……”
“途大虎带着赖三……和另外三个手下……回岸上取货去了……”
“算……算时间……这会儿……该返程了……”
他话音未落, 周砚冰冷的眼神便扫了过去。
白青心领神会, 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只有眼底闪过一抹残酷的厉色。
他嘴角一勾, 那只拿刀的手猛地扼住头目的咽喉,五指骤然发力!
只听得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嚓”脆响, 头目的哀求戛然而止。
眼球因极度痛苦和恐惧而暴凸出来,死死定格在濒死的绝望上, 至死都未能瞑目。
那具软倒的身体被白青随手丢在冰冷的甲板上,再无生息。
接下来的清理,迅疾而彻底。
甲板上,那些早已被周砚的气势吓得魂飞魄散的打手们, 连像样的反抗都未能施展。
便在陆青率领的周府手下面前, 化作了一具具无声的尸体。
全程只有头目散发出浓厚的血腥味。
那血腥味混合着江水的腥气, 在死寂的夜风中很快消散。
陆青迅速指挥手下彻底控制了船只, 只等那途大虎自投罗网。
周砚转身,带着一身未散的寒气, 重新踏入那间舱房。
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药味。
时度已经替人处理好了身上沾染的血污和零星擦伤, 并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衫。
周砚的目光第一时间便投向床上昏睡的人影, 脚步无声地停在床边。
他声音低沉紧绷:“他……怎么样了?”
时度拿着药瓶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沉默地放下东西, 取下了夹在齐小川腋下的温度计, 喉结滚动才转过身面对周砚。
“齐先生的外伤处理好了,都是些皮肉伤,并无大碍, 按时换药即可,但是……”
周砚的心骤然收紧。
之前在来的路上,他早已将所有可能的结果都预想过一遍。
最后他发现——只要齐小川活着,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时度顿了顿,艰难地吐出那个沉重的转折。
“齐先生之前被强迫吸食了数次大烟膏,剂量不小……恐怕……会形成心理依赖。”
舱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成冰,温度骤降。
一股无形的足以令人窒息的暴戾之气从周砚身上汹涌而出。
他周身的气压低得可怕。
那双刚刚被血腥场面浸染过的眸子,此刻翻涌着比之前更甚的毁灭风暴。
周砚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及紧。
一旁的陆青忍不住出声,问道:“那……齐先生他,之后会怎样?”
会变得像他父亲那样吗!
时度深吸一口气,顶着周砚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说道:
“一旦形成依赖,若突然停止吸食或减少用量,身体会出现强烈的戒断反应。”
“具体症状包括……”
他每说出一个词,便感觉周砚眼中的寒冰更厚一层。
“烦躁不安,情绪失控,可能出现攻击性或自残倾向。”
“身体会忽冷忽热,反复交替,全身的骨骼、肌肉会剧痛难忍,如同被拆散重装……”